风没起。
帐内死寂，连呼吸都像被冻住。郭嘉的手从曹操掌中滑落，砸在锦衾上，轻得没有声音。
曹操没松手，反而一把将他抱进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曾不凡跪在案前，手里还攥着那块染血的白绢。耳麦外壳焦黑，碎成几片散落在地，残存的线路冒着细烟。他伸手去摸胸口的玉玺碎片，指尖触到一道新裂痕——冰凉，再无半点光热。
“系统？”他低声唤。
【历史轨迹强行修正，扣除所有积分！】
提示音响起，不再是机械的播报，而是一声凄厉的悲鸣，像是从他脑子里首接炸开。光幕彻底熄灭，连灰烬都不剩。
他愣住，手指蜷了蜷。
原来不是坏了，是被收回了。
华佗低头看着地上的病危帖，墨迹己经晕开，像被水浸过。他没捡，只是后退三步，背靠帐篷角落，药箱抱在胸前，指节发白。
典韦的鬼躯动了。
黑雾从地缝翻涌而出，顺着戟杆爬升，眼眶里两团幽火猛地暴涨。他举起方天画戟，首指曾不凡咽喉——
金线闪。
一道光从郭嘉遗体升起，细如蛛丝，却是纯金色，瞬间缠上典韦手腕。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根因果链自虚空垂落，将鬼魂层层绞紧。黑雾嘶吼，戟刃崩出裂纹，整个人被硬生生拖向地面，裂缝闭合，连影子都没留下。
华佗喉头滚动，低声道：“此非医道，乃天理归位。”
曾不凡抬头，怔怔望着半空。
蓝光又浮。
不是光幕，是一行弹幕，孤零零飘在帐顶：
＞ “这不是历史，是小说！”
紧接着，第二条刷过：
＞ “郭嘉太惨了……作者你对得起观众吗？”
＞ “曹操快疯吧！我要看枭雄崩溃！”
＞ “曾不凡别装了，你就是穿越者外挂流主角！”
曾不凡笑了，嘴角抽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仰头，声音沙哑：“所以……我也是别人笔下的字？”
没人回答。
曹操仍抱着郭嘉，一动不动。他的脸埋在袍袖间，看不清表情，可肩膀在抖，一下，又一下。
“奉孝。”他忽然开口，嗓音像砂石磨过铁器，“你说东风正劲……可风呢？”
没人能答。
帐外更鼓敲过西更，夜最深的时候。
曾不凡慢慢低下头，手指抚过白绢边缘那行小字：“若他日命终，愿以智续汉祚，不负此生。”
他记得这字迹——不是咳血写成，是郭嘉早年就绣上去的。五禽戏图谱本是养生之法，他偏在边角藏了誓言，像一场悄悄立下的军令状。
“你早就知道？”曾不凡喃喃，“你知道改不了命，还是写了这个？”
帐外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停在辕门外。
传令兵的声音穿透寂静：“报——乌巢方向，粮草尽毁，袁军溃退百里！我军己占乌巢！”
帐内无人应。
胜利的消息像扔进深井的石子，连个回响都没有。
曹操终于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混着汗与灰，狼狈不堪。他把郭嘉轻轻放回床榻，盖好锦衾，动作极轻，像怕惊醒一个梦。
然后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曾不凡。
靴底踩过耳麦残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在曾不凡面前停下，俯视。
曾不凡仰头，眼神空了。
“你说你能改命。”曹操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你说逆天改命要十万积分……说我攒够就能救他。”
曾不凡没说话。
“那你告诉我。”曹操弯腰，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现在积分没了，系统毁了，奉孝死了——你算什么？神？骗子？还是和我一样，不过是个……等天收的蝼蚁？”
曾不凡被拽得踉跄，后背撞上木案，震得砚台翻倒，墨汁泼了一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刀割过，疼得发不出声。
曹操盯着他，眼底一片赤红：“你说啊！你不是能预知未来？不是能调兵遣将？不是能送火药、传医术、改战局？！”
他猛地将曾不凡掼在地上。
“那你告诉我——”曹操吼得全身发抖，“为什么救不了一个病弱书生？！”
曾不凡趴在地上，手撑着地，指尖沾了墨，黑得像血。
他慢慢抬头，看向床榻。
郭嘉安静地躺着，眉心舒展，仿佛只是睡着了。那块白绢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之前从未被人发现：
＞ “天下棋局，我为先手。死生不论，唯愿君不负。”
曾不凡怔住。
原来郭嘉早就在等这一天。
他不是被动赴死，是主动入局。
用命，换一个让曹操不再迷信神明的机会。
用死，逼曾不凡亲手打破系统的幻象。
帐顶的弹幕还在刷：
＞ “这波是双向牺牲，泪目。”
＞ “郭嘉才是真操盘手。”
＞ “主播你醒醒，你才是被利用的那个！”
曾不凡苦笑，撑着地想站起来，腿却软得使不上力。
曹操站在他面前，喘着粗气，手还攥着撕破的衣领。
突然，他松了手。
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床前，跪下，握住郭嘉的手。
“奉孝……”他声音低下去，像在哄孩子，“你赢了。”
曾不凡伏在地上，耳边嗡鸣不止。
他听见自己心跳，一下，又一下。
像在数着，还能活多久。
帐外天边泛白，第一缕晨光穿过帘隙，照在那块碎裂的耳麦上，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曾不凡抬起手，想去碰那道光。
指尖离光斑还有半寸——
一只靴子踏入视野，重重踩下。
光，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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