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火把噼啪炸响，第一只蝗虫撞上火焰烧成黑灰。曾不凡靠着木柱，披风滑落半边，左掌嵌着的玉玺碎片还在渗血，他没动。
曹操站在原地，剑尖点地，目光落在那团熄灭的黑雾缝隙上。
“你刚才说……奉孝最怕什么？”他声音哑了。
曾不凡抬头，嘴角扯出个笑：“怕您忘了他是为何而谋。”
曹操猛地转身，眼神像要撕开他的皮肉：“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曾不凡慢慢抬起右手，指尖蹭过眉心血痕，“某愿为主公燃尽此身，换一世清明。”
话音落，光幕无声浮现。没有弹幕，没有打赏提示，只有一段段画面静静滚动：郭嘉咳血写策、深夜独坐沙盘前推演乌巢路线、在军议时笑着挡下曹操的怒火……
曹操盯着那影像里熟悉的身影，手指一寸寸攥紧剑柄。
“停。”他低喝。
曾不凡没关。画面继续——郭嘉把五禽戏图谱塞进白绢，轻声对亲兵说：“主公若练此功，或可延寿，莫问缘由。”
“我说停！”曹操一步上前，剑刃拍在案上，震得竹简跳起。
光幕碎了。
帐内静了一瞬。
“他临死前写的策论，您念完了？”曾不凡问。
“你管这个？”曹操冷笑，“你以为放几段影子就能洗清自己？”
“我不是要洗清。”曾不凡撑着柱子站起来，肋骨疼得他咬牙，“我是想告诉您，他到最后一刻都在护着曹营根基。不是您一个人的悲痛，是整个霸业的命脉。”
曹操盯着他，眼里翻涌着怒、悔、还有压不住的痛。
“那你告诉我。”他缓缓开口，“他到底值不值？一个快死的人，一句空话，一场败局里的挣扎，值不值得我信到现在还活着的人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
曾不凡深吸一口气，站首了。
“值。”他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地上，“因为他用命算出来的‘十胜十败’，让您赢了官渡。”
曹操一震。
“袁绍道义不如我军，智谋不如，治军不如，用人不如——”曾不凡一字一顿，“勇武不如，决断不如，仁德不如，民心不如，天时不如，地利亦不如！这是奉孝当着满堂文武说的，不是预言，是刀，一刀一刀把袁绍的虚架子砍塌了！”
每说一句，地面就升起一道微光，绕着主帐缓缓旋转。沙盘上的小旗无风自动，火盆火星跳跃如鼓点。
曹操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您还记得那天吗？”曾不凡继续道，“他站着说完这十句，咳出一口血，然后笑着说：‘主公，此战必胜。’”
帐中光线忽然一暖。
金光从西面八方聚来，凝成一人影——白衣宽袖，面容清瘦，唇角含笑，正是郭嘉。
【郭嘉英灵附体倒计时：180秒】
系统提示浮现在空中，转瞬即逝。
曹操瞪大眼，喉咙滚了滚，竟说不出话。
“主公。”郭嘉轻咳两声，如同生前，“别来无恙。”
曹操手一抖，剑刃擦着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奉孝……真是你？”
“是我。”郭嘉转身，目光扫过曾不凡，微微颔首，再看向曹操，“也是您心里还没死的那部分信。”
曹操颤声道：“你为何……为何非死不可？”
“因为我替您看了不该看的路。”郭嘉笑了笑，“逆天者亡，顺命者昌。可您偏偏是要改命的人，所以我只能替您扛一次劫。”
曹操眼眶红了：“那你现在回来，是不是说明……还能救？”
“不能。”郭嘉摇头，“但我能说一句该说的话。”
他走向火盆，指尖轻点。
火焰轰然暴涨，扭曲成粮仓形状，烈焰中似有稻谷爆裂之声。
“乌巢之火，烧的是粮，也是命。”郭嘉低声说，“但火若熄，霸业亦熄。该……添柴了。”
曹操猛然抬头：“添柴？怎么添？谁来添？”
“您身边有人知道。”郭嘉目光转向曾不凡，“先生可信我？那便信到底。”
倒计时归零。
金光散去，英灵消隐，唯有那抹余晖沉入火盆，火焰依旧高蹿，映得整座军帐通明。
曹操呆立原地，手中长剑垂落，肩背微微佝偻，仿佛扛着千斤重担。
曾不凡喘了口气，左手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一滴，又一滴。
帐外，蝗虫撞击火把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暴雨将至。
曹操终于动了。
他转身，一步步走到沙盘前，盯着乌巢位置，久久不动。
“你说……他是为整个霸业而死？”他突然开口。
“是。”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守住他用命换来的局面。”曾不凡走上前，站到沙盘另一侧，“袁绍虽败，冀州未定，西方诸侯虎视，蝗灾将起，人心浮动。这时候，谁能让军心不乱，谁就是下一个‘奉孝’。”
曹操眯眼看他：“你是想当这个人？”
“我不想。”曾不凡摇头，“但我可以帮您找到。”
曹操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向沙盘西侧。
“这里，昨夜探马报有异动。”
“我知道。”曾不凡点头，“是流民抢粮，己被夏侯渊驱散。”
“不对。”曹操盯着那片区域，“是有人故意放火引乱，好让灾情扩散。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曾不凡心头一跳。
他刚想说话，沙盘上代表乌巢的标记突然自燃，火苗窜起三寸高，烧焦了旁边的木制小旗。
曹操看着那火，喃喃道：
“添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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