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光小跑着进了灶房，用最快的速度从锅里拿出锅里那碗早就备下的野菜糊糊，又用筷子小心地将碗里仅有的几片完整的菜叶子都拨到了碗的最上面，让这碗饭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寒酸。他双手捧着碗，恭敬地走到沈秦安面前，低着头，将碗递了过去。
“妻主，您慢用。”他的声音里带着讨好，眼神却不敢与沈秦安对视，只敢看着她脚上穿的布鞋。。
沈秦安垂眼瞥了一眼那碗东西，稀汤寡水的糊糊上面飘着几根蔫黄的野菜叶子，连点油星子都看不到。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冷哼了一声。这声冷哼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孩子们都不敢看娘，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生怕惹祸上身。
“就给我吃这个？”沈秦安的声音不高，却是发火的前奏，让江迎光更恐惧了。
“家……家里没米了，这是最后一点粗粮……”江迎光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本能地将碗又往高送了送，身体挡到了孩子们的身前。“我……我明天就去想法子……”
千万别生气，千万别动手……孩子们都看着呢……他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端着碗的手忍不住轻微颤抖。
“想法子？你有什么法子！”沈秦安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她猛地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江迎光根本没敢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他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立刻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碗里的野菜糊糊也洒出来一些，烫在他的手背上，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死死地捧着那个碗，生怕摔碎了。
还好......还好碗没碎，家里的碗就剩这几个能用的了。江迎光被打后，第一反应先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没用的东西！连个女孩都生不出来，养你有什么用！”沈秦安的咒骂随之而来，她似乎觉得打一巴掌还不够解气，又抬脚踹在了江迎光的小腿上。
江迎光一下摔倒到床边，沈弥被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女儿的哭声让江迎光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疼，也顾不上腿上的痛，急忙跪着转身，把孩子护在自己身下哄着：“弥弥不哭，爹在，爹没事……”
屋子里的其他孩子们都吓坏了。梦妹吓得扑到哥哥念妹的怀里，瑟瑟发抖。招妹和念妹脸色煞白，他们恐惧地和弟弟缩到墙角，抱着弟弟的脑袋哄他别哭，不敢阻止。
年纪最大的盼妹想上前阻拦，他的脸上满是愤怒，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瞪着母亲，但迎上沈秦安冰冷的目光时，那点刚刚鼓起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他只能将弟弟望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护住他。
不能顶撞娘……爹会挨更重的打……他的理智告诉他要忍耐，可胸中的怒火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沈秦安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心里的烦躁更盛。她最讨厌的就是哭声，尤其是男孩的哭声，让她觉得晦气。但沈弥的哭声却让她有了一丝收敛。她再怎么不待见江迎光和那几个儿子，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有几分上心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快把她哄好！”她冲着江迎光呵斥道，但终究没有再动手。
“是，是……”江迎光如蒙大赦，抱着怀里啼哭不止的女儿，轻轻拍哄着。他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仿佛只要女儿不哭了，自己受的这点伤便不算什么。
沈秦安不再理他，径首走进屋里，重重地将门摔上。
终于......终于走了......江迎光松了一口气，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沈弥还在他怀里抽噎，他抚摸着孩子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乖弥弥，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哦……”他柔声说着，看着女儿哭声渐渐止住。
院子里的气氛依旧压抑。盼妹走过来，默默地把爹扶起来。望妹则去把弟弟梦妹抱了过来，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爹，你……你没事吧？”招妹小声地问，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恐惧而颤抖。
江迎光抬起头，对着孩子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爹没事，皮糙肉厚的，不疼。”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没烫伤的那只手摸了摸招妹的头。“快收拾收拾碗筷，你娘不吃的饭，给她还是放锅里温着，也许她半夜睡醒了就想吃了。好孩子，快去吧。”
他看着孩子们沉默地收拾碗筷，家里的氛围仍然沉溺在刚才的恐惧中。他知道，他们都吓坏了。这个家，只要那个女人一发脾气，就不得安宁。
都怪我没用……生不出女儿，也赚不来钱，才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沈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痛苦。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这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晚上，他将哄睡了的沈弥放到床上，看着几个其他孩子们都上了床，又走出来，打了水，想稍微收拾一下家。然而，他抬头，发现盼妹走了出来，“怎么还不睡？”
盼妹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水桶：“爹，我来吧，你去擦点药。”
江迎光看着大儿子的行动，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不用，一点小伤。”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再坚持，将水桶递给了儿子。他走到井边，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让那的痛感减轻一些。冰凉的井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便不再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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