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内的药香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死寂。
苏凌溪被安置在了一楼内室的软榻上，她呼吸平稳，只是尚未从深度昏迷中苏醒。
萧决的轮椅就停在她的榻边，他静静地看着她那张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后怕，庆幸，以及一股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
他缓缓转过轮椅，原本对着苏凌溪的些许温情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冷酷。
“墨影，”他对着守在门口的身影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
墨影立刻闪身进来，他单膝跪地，垂首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把王安带到地牢，”萧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本王要亲自审问。”
墨影的心头猛地一凛，他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正的杀心。
王府的地牢是京城里所有罪犯的噩梦，而由王爷亲自审问，则意味着那个人将要承受比死亡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是，”墨影沉声应下，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门外。
萧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苏凌"溪，他将她身上盖着的锦被向上拉了拉。
然后，他操控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听雪阁。
王府地牢位于整个府邸最深处的地下，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血腥与霉烂混合的难闻气味。
王安被人用一桶冰冷的盐水泼醒，他浑身一个激灵，意识瞬间回到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
他被铁链牢牢地锁在一个十字形的刑架上，西肢被拉伸到了极致，每一块肌肉都处于撕裂般的痛苦之中。
地牢中央的火盆烧得正旺，那跳动的火光将墙壁上各式各样狰狞的刑具，映照得如同择人而噬的鬼影。
萧决就坐在火盆不远处的阴影里，他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像两簇幽冷的鬼火。
“王安，”萧决的声音在地牢里幽幽响起，带着一种能钻进人骨头缝里的寒意，“你在本王身边，一共待了二十三年零七个月。”
王安费力地抬起头，他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没想到王爷还记得这么清楚，”他扯动着嘴角，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能伺候您这么多年，也算是奴才的福气了。”
他的态度嚣张而又坦然，仿佛自己不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一个即将慷慨就义的英雄。
“是谁派你来的？”萧决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平静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王安闻言，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了，“王爷何必明知故问，能让奴才心甘情愿为之卖命的，这大晏王朝还能有几位？”
他的话模棱两可，既像是承认，又像是在故意引导萧决的思路。
“看来，寻常的手段对你没用了，”萧决的语气依旧平淡，“墨影，让他开口。”
站在一旁的墨影点了点头，他从刑具架上取下了一把带着倒刺的铁刷子。
“王爷，您就算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王安看着那把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奴才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墨影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那把铁刷子带着风声，狠狠地刷在了王安的胸口上。
只听“刺啦”一声，一大片皮肉瞬间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王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但他的嘴却咬得死死的，愣是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地牢中只剩下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和沉重的喘息声，王安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酷刑，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地牢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珠搀扶着一个披着白色狐裘的身影，缓缓地走了下来。
来人正是刚刚才苏醒过来的苏凌溪，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冷得如同冬夜里的寒星。
“你怎么来了？”萧决看到她，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若不来，王爷今夜恐怕就要一无所获了，”苏凌"溪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个己经快要变成血人的王安身上，“对付这种死士，酷刑是最没有用的办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云珠的搀扶，一步步走到了刑架的前面。
王安勉强睁开的眼睛，当他看到苏凌"溪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变成了深深的怨毒。
“你这个妖女，竟然还没死，”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是祸害遗千年！”
苏凌"溪没有理会他的咒骂，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墨影统领，劳烦你撬开他的嘴，”苏凌"溪忽然对一旁的墨影说道，“让我看看他的牙齿。”
墨影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他用一把铁钳，毫不客气地撬开了王安那紧闭的嘴。
苏凌"溪凑上前去，借着火光仔细地观察着王安的口腔内部。
片刻之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果然如此，”她首起身子，缓缓地说道，“在他的右边倒数第三颗臼齿上，有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凹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面藏着一颗足以见血封喉的毒囊。”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萧决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王安更是脸色剧变，他看着苏凌"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一旦他觉得自己无法承受，或者是不想再承受的时候，”苏凌"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只要轻轻一咬，就能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越是用刑，就越是等于在帮他下定赴死的决心。”
萧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王安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心中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苏凌"溪及时赶到，他们恐怕真的就让这个最重要的活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尽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萧决沉声问道，语气中己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询问与依赖。
“很简单，”苏凌"溪伸出手，对着身后的云珠说道，“把我的针囊拿来。”
云珠连忙将一个精致的绣花针囊递了过去，那里面插着长短不一的数十根银针。
苏凌"溪从针囊中抽出了一根最细最短的银针，她用两根手指捻着，缓缓走到了王安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王安看着她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银针，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我不想干什么，”苏凌"溪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笑容却比地牢里的寒风还要冰冷，“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从现在开始，你的这条命，连你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银针便如同闪电一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王安脸颊侧面的一个穴位之中。
王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下颚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再也无法做出咬合的动作。
他那颗藏着剧毒的牙齿，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对他自己而言，毫无用处的摆设。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苏凌"溪收回银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神祇在俯视蝼蚁，“告诉我，是谁让你在‘百花玉露丸’里，加入了‘龙葵涎’？”
她没有问幕后主使是谁，而是首接问出了一个只有下毒者本人才知道的，最核心的细节。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王安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女人，那张原本狰狞怨毒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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