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黎明，是被一种异样的喧嚣唤醒的。不再是单调的嘶吼，而是夹杂着引擎暴躁的轰鸣、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以及丧尸群被惊动后更加狂躁的咆哮。
这声音由远及近，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死寂的清晨，也劈开了办公室里凝固的绝望。
杜悦几乎是瞬间就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心脏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支撑着她，踉跄着扑到落地窗前。
楼下，街道上。一辆熟悉的、经过粗暴改装的深绿色越野车，如同狂暴的犀牛，正一次次凶猛地冲撞开试图包围它的丧尸群。车身上沾满了暗红粘稠的血污和碎肉，前保险杠己经扭曲，但依旧坚定地、一寸寸地碾过尸群，朝着这栋大楼的方向挺进。
是陆哲的车！他真的来了！
希望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连日的虚弱和麻木。杜悦的双手紧紧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想呼喊，但干涸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了，纷纷涌到窗边。看到那辆在尸海中奋勇前进的车，看到那实实在在的、拼杀出来的生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光芒。
“来了！真的来了！”
“我们有救了！”
压抑了西天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狂喜的低呼。
杜悦没有时间沉浸在激动中。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办公室，最后定格在那扇被盆栽堵住的玻璃门上。门外的走廊里，丧尸被楼下的动静吸引，骚动声越来越清晰。
她必须做好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挪开那些沉重的盆栽。陶瓷花盆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快！帮忙！”有人反应过来，上前协助。此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隔阂，齐心协力地清理着门口的障碍。
张涛也站在人群里，他没有动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忙碌的众人，又看了看楼下那辆越来越近的车，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反而闪过一丝阴沉。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越野车引擎嚣张的咆哮声。他冲到大楼门口了！
杜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熟悉的怒吼声，以及消防斧劈砍骨头和血肉的可怕声响。那声音沿着楼梯间，顽强地向上蔓延。
他在上来！他正在一层一层地清理那些怪物！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期盼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着那代表生存希望的声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二十八楼的消防门外！
“悦悦！杜悦！”
陆哲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防火门传来，嘶哑、疲惫，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杜悦耳边。
“我在！陆哲！我在这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应，冲到玻璃门边，手己经按在了门把手上。隔着玻璃，她能看到消防门门口晃动的人影，以及地上躺倒的、不再动弹的丧尸躯体。
生路，就在门外几步之遥！
她猛地用力，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迈出办公室，目光与门外那双熟悉、焦灼却充满力量的眼睛即将交汇的刹那——
一股巨大的、来自背后的力量猛地袭来！
不是推搡，是竭尽全力、充满恶意的狠推！
杜悦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门口，重心全失。
在她因惊愕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陆哲张开双臂迎接她的身影，而是两只从走廊侧面扑来的、张着恶臭大嘴、指甲乌黑尖利的丧尸！它们距离她，不到一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看到门内，张涛那张因为用力而扭曲狰狞的脸，和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带着决绝恶毒的手。
她看到门内，其他同事那一张张脸——有惊愕，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麻木，是下意识躲闪开她视线的冷漠。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止。
“悦悦——！”
陆哲的嘶吼声变调了。他看到杜悦被推出，看到那两只丧尸扑向她的后背。没有任何犹豫，他甚至丢掉了手中沾满污血的消防斧，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张开双臂，想要将她护在怀里。
太晚了。
杜悦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是丧尸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衣服和皮肤。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和扑上来的陆哲撞在一起。
陆哲死死抱住她，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两只丧尸，以及更多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怪物。
“走……快走……”他把她往前推，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
但更多的丧尸涌了上来，瞬间将两人淹没。
杜悦被陆哲紧紧箍在怀里，却能清晰地听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听到骨头被咬碎的脆响，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满了她的脸颊和脖颈。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陆哲的喉咙被一只丧尸死死咬住，鲜血像泉水般涌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不甘、眷恋和……歉意。
他似乎在说：对不起，还是没能……带你走。
那双明亮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迅速失去了神采。
杜悦感到自己的手臂、肩膀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看向那扇办公室的玻璃门。
门，己经被迅速关上了。
透过沾染了血污的玻璃，她看到张涛正在用力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惨状。缝隙中，她看到其他同事默默转过身，或低头，或望向别处，没有任何人再看门外一眼。
冷漠。彻底的、令人窒息的冷漠。
这就是她用尽力气想要保护，想要带给他们希望的……同类？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所有的疼痛、愤怒和不甘。
末世第五天，清晨。希望曾如此接近，却又在瞬间被最卑劣的人性亲手扼杀，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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