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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设陷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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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昆虫“加餐”,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添了几根细小的枯枝,虽未能让火焰熊熊燃烧,却勉强维持住了那一丝微弱的火苗,不让其彻底熄灭。凌云能感觉到,胃里那点可怜的蛋白质和脂肪,像是最低限度的润滑剂,让这具几乎停摆的身体机器,得以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继续运转。伤口的疼痛在持续减轻,红肿范围有所缩小,这是积极的信号。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沉欲睡。

然而,这种“好转”是极其脆弱和表面的。极度的虚弱感依然如影随形,每一次起身、每一次行走,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最要命的是,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并未因几只虫子的下肚而得到根本性的缓解,反而像是被短暂地唤醒后,变得更加敏锐和咄咄逼人。昆虫提供的能量,对于他急需修复的身体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清楚地知道,不能将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些零星分散、捕捉费力的小生物上。他需要一个更稳定、更高效的能量来源。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破庙那些幽暗的角落、窸窣作响的墙壁缝隙。那里,潜伏着更大的目标——老鼠。

老鼠,在这个时代是令人厌恶的害虫,传播疾病,偷食粮食。但在凌云此刻的眼中,它们却成了移动的、富含蛋白质和脂肪的“营养包”。若能捕获一只,其提供的能量远非几只昆虫可比,足以支撑他好几天的基本消耗和伤口修复。

理论是清晰的。前世涉猎甚广,那些关于荒野求生、特种部队生存训练的书籍和纪录片内容,此刻如同被检索的数据库,在脑海中浮现。制作陷阱,是利用工具和智慧弥补自身武力不足的最佳方式。

说干就干。生存的紧迫感驱使他立刻行动。

首先是材料。他需要绳索和触发机关。柔韧的树皮纤维是制作原始绳索的理想材料。他在破庙周围寻找,找到一种不知名的灌木,树皮具有一定的韧性。他费力地剥下几条长长的树皮,坐在火堆旁,尝试将它们搓成一股绳。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对于双手无力、技巧生疏的他来说,却异常困难。树皮粗糙,摩擦着手掌本就脆弱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搓出的绳子粗细不均,疙疙瘩瘩,韧性也远不如人意,稍微用力一拉就可能断裂。他反复尝试,浪费了不少材料,才勉强搓出几段勉强可用的、看起来十分不可靠的细绳。

接下来是机关。他设想制作一个简单的套索陷阱或压板陷阱。套索陷阱需要一个有弹力的树枝作为动力,利用树枝回弹的力量收紧套索。他找到一根有弹性的小树枝,将其弯曲,用粗糙的绳子绑住一端固定在地上,另一端做一个活结套索。然而,绑缚的结不牢固,树枝的弹力也计算不准,试验了几次,不是绳子松开,就是套索无法有效收紧。

压板陷阱似乎更可行一些。找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或厚木板,用一根细弱的树枝作为支撑点,树枝上放置诱饵,当动物触动诱饵,支撑点失效,石板压下。他找到一块脸盆大小的、不算太厚的残破瓦片作为压板,又找来一根Y形树枝作为支撑。但平衡极难掌握,瓦片要么太重立不稳,要么太轻没有杀伤力。调整支撑点的角度和诱饵的位置,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所剩无几的体力。汗水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衫,左肩的伤口也因为频繁的动作而隐隐作痛。

整个过程笨拙、低效,充满了挫败感。他空有理论图纸,却缺乏工匠的巧手和猎人的经验。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嘲笑他现代知识的纸上谈兵。但他没有放弃,眼神中的倔强愈发明显。生存,本就是一次次试错的过程。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调整后,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极其简陋的压板陷阱和一个同样不可靠的套索陷阱,算是勉强成型了。

接下来是诱饵。他拿出自己珍藏的、为数不多的几片稍微鲜嫩一点的野菜叶,小心翼翼地撕成碎屑,带着万分不舍,分别放在两个陷阱的触发机关上。对于老鼠来说,这点素食的诱惑力或许有限,但这己是他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最后是放置。他仔细观察破庙的地面,寻找老鼠可能活动的踪迹——粪便、爪印、啃咬的痕迹。在墙角一个明显的鼠洞附近,他放置了压板陷阱。在另一处靠近神龛底座、有新鲜粪便的地方,他设置了套索陷阱。每一个陷阱都布置得小心翼翼,力求隐蔽,符合记忆中老鼠的习性。

当一切就绪,夜幕也己降临。凌云退回到火堆旁,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接下来的,是漫长的、煎熬的等待。

夜间的破庙,并不宁静。风声、虫鸣、以及各种细微的、难以辨识的窸窣声,不断挑动着凌云高度紧张的神经。每一次听到类似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他的心都会猛地一跳,目光立刻投向陷阱的方向,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充满了期待。

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

有时是风吹动落叶的声音,有时是昆虫爬过,有时甚至只是木头因热胀冷缩发出的“咔哒”声。陷阱始终纹丝不动,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如同两个无用的摆设。期待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落下,消耗着他的精神和体力。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拄着棍子,蹑手蹑脚地凑近去查看。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诱饵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陷阱的机关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没有任何被触发的迹象。焦虑和失望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这里根本没有老鼠?还是老鼠太过狡猾,识破了这拙劣的陷阱?

一夜,在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缓慢而折磨地过去了。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透过破洞,照亮庙内的一片狼藉时,凌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第一时间去检查他的陷阱。

结果,令人沮丧。

压板陷阱依旧保持着昨晚放置时的模样,瓦片下的诱饵甚至被夜露打湿了一点点,但完好无损。套索陷阱的绳索松弛地垂在地上,诱饵同样无人问津。两个陷阱,经历了一整夜的等待,毫无收获。

清晨微冷的空气中,凌云看着那毫无用处的陷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全身。饥饿感因为一夜的消耗而变得更加尖锐。

但他并没有像最初那样被绝望吞噬。他蹲下身,开始仔细地检查陷阱周围的地面。没有新的爪印,没有挣扎的痕迹。老鼠显然来过附近,但它们绕开了陷阱,或者根本对那点野菜屑不屑一顾。

他开始冷静地分析失败的原因,医生的逻辑思维开始发挥作用:

*套索不够隐蔽?活结不够灵活?压板的平衡点是否太敏感或太迟钝,以至于老鼠轻微触碰也无法触发?支撑的树枝是否不够稳固,让老鼠产生了警惕?

* 野菜碎屑对老鼠的吸引力是否足够?是否需要更有诱惑力的食物,比如……一点点的油脂或者粮食?但这恰恰是他最缺乏的。

* 是否放在了老鼠真正的必经之路上?还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

* 或许,捕猎本身就需要更深入的观察和理解,需要了解猎物的习性,而非简单地设置一个机械装置。

他意识到,捕猎远比从书本上看到的要复杂得多。它是一门实践的艺术,需要耐心、观察力和对环境的深刻理解。自己空有理论,缺乏的正是这至关重要的实践经验。

然而,这次失败并非毫无价值。它让凌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也指明了改进的方向。

他没有拆除这两个失败的陷阱。相反,他根据刚才的分析,开始动手调整:将压板陷阱的支撑点打磨得更精细一些,调整了角度;将套索陷阱的绳索重新布置,试图让它更隐蔽。他更换了放置的位置,选择了两处看起来更有“ 繁忙”痕迹的地点。

同时,他也明白,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捕鼠上。他必须多线并进。于是,在调整陷阱的间隙,他更加卖力地在破庙的各个角落翻找、挖掘,扩大昆虫的搜寻范围。每一只捕获的鼠妇、每一条挖到的蚯蚓,此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生存的技能,没有捷径可言。它是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中,在饥饿和痛苦的磨砺下,一点一滴、缓慢而艰难地积累起来的。凌云,正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蹒跚学步。失败,是此刻的注脚,但也可能是未来成功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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