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下旬的S市,春寒还没完全褪去,市政府旁侧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三层,却透着与天气不符的燥热——这里是“5·08专案组”的临时办公点,没有挂牌,门口只有两个穿着便衣的民警值守,推门进去,首先闻到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咖啡味,其次是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声。
杜孟早上八点走进办公区时,央行S市分行的李科长正趴在桌上打盹,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L集团2017年10月的一笔转账记录;海关的赵伟坐在角落,手里捏着放大镜,逐行核对一份厚厚的报关单,眼角的红血丝像爬了一层蛛网;市纪委的李副书记则站在白板前,用红笔在“王健”和“香港空壳公司”之间画了一条粗线,旁边还标注着“待核实资金流向”。
“都没休息好?”杜孟放下公文包,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李科长的杯子续满水。热水溅到杯壁上,李科长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是杜孟,赶紧站起来:“杜书记,您来了!我们昨晚梳理完了L集团近五年的对公账户流水,发现了一个规律,正想跟您汇报。”
他拉着杜孟走到电脑前,点开一个Excel表格,里面按时间顺序排列着L集团的进口付款记录:“您看,从2013年开始,L集团每个月都会向香港‘鑫源科技’支付一笔‘电子元件货款’,金额从最初的2000万涨到现在的8000万,但对应的报关单显示,每次进口的电子元件数量都是固定的100箱。我们查了国际大宗商品数据库,同型号的电子元件,2013年单价最高32美元,2017年涨到45美元,可L集团申报的单价却从60美元涨到了85美元,比国际市场价高了近一倍!”
杜孟指着表格里的“85美元/片”,眉头皱紧:“也就是说,他们每进口一箱电子元件,就通过高报价格,多付出去多少资金?”
“按每箱1000片算,每箱多付40美元,100箱就是4万美元,每个月就是4万美元,一年就是48万美元。”李科长又点开另一个表格,“更离谱的是出口,他们向香港‘宏远贸易’出口玩具,申报单价从2013年的8美元降到2017年的12美元,看似涨了,可我们从海关取样的玩具,成本价都不到3美元,而且大多是残次品,实际市场价顶多5美元,他们却按12美元申报,这里面的差价,其实是故意低报利润,把资金留在香港。”
正说着,赵伟拿着一份报关单走过来,脸色凝重:“杜书记,我们刚核实了2017年11月的一笔出口单,L集团申报出口‘优质塑胶玩具’10万件,金额120万美元,但实际到港的货物只有2万件残次品,剩下的8万件根本没发货,报关单上的‘货物验收章’是伪造的!”
杜孟接过报关单,手指抚过上面模糊的印章,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王健不仅高报进口、低报出口,还敢伪造海关印章,胆子之大,远超他的想象。“这些伪造的印章,能查到来源吗?”他问。
“正在查,”赵伟说,“我们联系了香港海关,他们己经冻结了‘宏远贸易’的账户,正在调取他们的收货记录,应该能找到更多伪造证据。”
就在这时,杜孟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张主任”——张主任是他早年在中央政研室工作时的老领导,当时杜孟刚进综合局,张主任是分管调研的副主任,带了他两年,算是他的“伯乐”。杜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老领导来电,恐怕不只是关心近况那么简单。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按下接听键,语气恭敬:“张主任,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小杜啊,听说你到S市当市委书记了,还牵头查了L集团?”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我昨天跟老朋友吃饭,正好聊起这件事,王健这个人我也认识,早年做外贸不容易,现在是S市的重点企业,解决了三万多人的就业,你查得太严,会不会影响S市的经济稳定?”
杜孟心里一沉,果然是为L集团说情来的。他握着手机,语气却没软:“张主任,您可能不清楚,L集团不是什么正经企业,他们通过高报进口、低报出口,把资金转移到海外,涉案金额己经超过300亿元,还伪造海关印章,涉嫌走私和洗钱,这些都不是‘查得严’的问题,是触犯法律的底线了。”
“法律底线我知道,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张主任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刚到S市,根基还不稳,别一下子把人得罪光。王健在省里、甚至中央都有人脉,你把他逼急了,对你没好处。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你好,当年你在政研室,我就教你‘遇事留一线’,怎么现在反而忘了?”
杜孟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张主任,您当年还教我‘做调研要实事求是,当干部要对得起老百姓’。现在L集团把国家的钱转移到海外,损害的是国家利益,要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真的对不起您的教导,对不起老百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冷哼:“你还是这么轴。我把话放在这儿,这个案子你要是非要查到底,以后遇到困难,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官场青云 可别来找我帮忙。”
“谢谢张主任的提醒,但案子我必须查。”杜孟说完,挂断了电话。走廊里的窗户没关,冷风灌进来,吹得他脖子发僵,可心里的那股劲却更足了——老领导的敲打,反而让他更加确定,L集团的“保护伞”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也更要查到底。
回到办公区,李副书记看到他脸色不好,过来问:“杜书记,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杜孟摇摇头,把情绪压下去,“老领导来电,劝我‘灵活处理’,被我拒绝了。不说这个,继续说案子——香港那两家空壳公司,查到实际控制人了吗?”
“查到了!”外汇局的张处长拿着一份文件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我们通过香港金融管理局,调取了‘鑫源科技’和‘宏远贸易’的注册资料,发现这两家公司的法人都是一个叫‘李伟’的人,而这个李伟,是王健的表哥,常年住在加拿大,根本不在香港办公。”
他指着文件里的身份证复印件:“您看,李伟的身份证地址是S市郊区的一个村子,和王健的老家是同一个地方。我们还查到,李伟在加拿大的房产,都是王健出资购买的,去年还过户了一艘私人游艇给李伟,名义上是‘生日礼物’,实际上就是为了转移资产。”
杜孟接过文件,看着李伟的照片——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横肉,眼神躲闪,和王健有几分相似。他又翻到后面的资产清单,加拿大温哥华的两套豪宅,价值合计2000万美元;一艘游艇,价值500万美元;还有一个开曼群岛的银行账户,余额1.2亿美元,开户人是李伟,但资金来源全是香港空壳公司的转账。
“证据链越来越清晰了。”杜孟把文件放在桌上,召集所有人围过来,“现在我们己经掌握了L集团的三个核心罪证:第一,高报进口价、低报出口价,通过香港空壳公司转移资金;第二,伪造海关印章,虚假报关;第三,王健通过表哥李伟,在海外隐匿资产。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一是请香港警方协助,控制李伟在香港的代理人,调取空壳公司的全部账户流水;二是联系加拿大移民局,冻结李伟在加拿大的资产,防止他转移;三是纪委这边,重点排查S市哪些官员和王健、李伟有资金往来,把‘保护伞’挖出来。”
“杜书记,”陈刚突然开口,“王健那边好像察觉到了,我们的便衣发现,他昨天去了一趟加拿大驻S市领事馆,还和一个律师见了面,可能在准备移民。”
“加紧监控!”杜孟立刻说,“把他的护照信息发给所有口岸边检,一旦他试图出境,立刻扣下。另外,安排人24小时盯紧他的住处和公司,不许他销毁任何证据。”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办公区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李科长在和香港金融管理局通电话,确认流水调取进度;赵伟在整理伪造的报关单,准备交给司法鉴定机构;李副书记在和省纪委对接,传递“保护伞”的排查线索;陈刚在安排便衣,加强对王健的监控。
杜孟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老领导的敲打、王健的反扑,都没能让这支队伍退缩,反而让大家更团结,更坚定。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汶川村民写的“谢谢”纸条,轻轻展开——纸条己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像一盏灯,照亮了他心里的方向。
中午,小周送来盒饭,杜孟随便扒了几口,就又投入到工作中。他打开电脑,开始撰写《L集团资金外逃案件阶段性报告》,把查到的证据、资金流向、空壳公司信息一一整理出来,准备上报中央纪委和国务院金融委。报告的最后,他写道:“此案涉及金额巨大,保护伞层级较高,恳请中央给予支持,确保案件顺利查办,维护国家金融安全。”
下午三点,香港警方传来消息,己经控制了“鑫源科技”的香港代理人,并调取了该公司近五年的账户流水,证实有超过280亿元资金从L集团转入后,又转到了李伟的海外账户。杜孟收到消息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现在证据己经足够,我们可以正式对L集团立案调查,同时申请对王健采取强制措施,防止他潜逃。”
会议结束后,杜孟站在办公区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云层渐渐散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白板上的“资金流向图”上,把那条红色的线索照得格外清晰。他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更艰难的挑战,老领导背后的势力、王健的人脉,都可能成为阻碍,但他不会退缩。
晚上七点,杜孟还在办公室修改报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省纪委书记的电话:“小杜,中央纪委收到你的报告了,己经同意立案,还会派专人来S市指导办案。你放心,不管涉及到谁,省委都会支持你,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
“谢谢书记!”杜孟的声音有些激动,连日来的压力仿佛瞬间消散了不少。
挂了电话,他走到白板前,在“王健”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旁边写了西个字:“法网恢恢”。办公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敲响了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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