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初的S市，专案组临时办公点的灯光连续第三晚亮到了后半夜。办公区中央的长桌上，堆满了L集团近五年的贸易单据，蓝色的报关单、白色的提单、黄色的装箱单层层叠叠，边缘被反复翻阅得卷起毛边。海关的赵伟戴着老花镜，手指捏着一张2017年9月的进口提单，在台灯下反复比对，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单据的“货物描述”栏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杜孟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过来，轻轻放在赵伟手边：“还没找到突破口？”
赵伟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把手里的提单推给杜孟：“您看，这张提单上写着‘进口电子元件100箱，每箱1000片’，可我们查了当时的码头装卸记录，实际到港的只有10箱，剩下的90箱根本没上船。更奇怪的是，这张提单上盖的‘海关查验章’，比正常的章小了一圈，字体也不一样，我怀疑是伪造的。”
杜孟拿起提单，凑近台灯仔细看——印章上的“中华人民共和国S市海关查验专用章”字样，“查”字的竖钩比正常印章短了一截，边缘还有毛边，确实像是扫描后伪造的。他又翻出旁边一叠2016年的提单，随机抽出一张比对，两者的差异一目了然。“之前查到的150份可疑单据，是不是都有这个问题？”他问。
“正在逐一核对，目前己经发现32份有伪造印章的痕迹。”赵伟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们还联系了船公司，他们提供的舱单显示，L集团很多‘进口货物’根本没订舱，提单上的船名、航次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应付海关申报。”
正说着，外汇局的张处长拿着一份银行流水跑过来，脸色激动：“杜书记，有重大发现！我们查到，L集团每个月都会给一个叫‘高明’的个人账户转5万元，这个高明，是海关查验科的科长！”
他把流水单铺在桌上，指着其中一笔转账记录：“您看，这笔2017年10月的转账，备注是‘咨询费’，但当天高明就把钱转到了他妻子的账户，然后又转到了香港的一个账户——这个香港账户，正是‘鑫源科技’的关联账户！”
杜孟的手指在“高明”的名字上重重一点：“立刻联系纪委，查高明的所有财产和社交关系，尤其是他和王健的往来！另外，赵伟，你们海关内部有没有人认识高明？了解他的工作情况？”
赵伟想了想，说：“我跟高明共事过三年，他之前在查验科负责进口货物查验，2016年突然被提拔为科长，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奇怪——他平时工作很懒散，经常迟到早退，却总能拿到‘优秀公务员’的称号。现在看来，肯定是王健给了他好处，帮他升职。”
就在这时，办公区的门被轻轻推开，秘书小周探头进来，神色有些为难：“杜书记，楼下有位自称是您远房表哥的人，叫杜强，说有急事找您，己经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了。”
杜孟愣了一下——杜强是他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住在S市郊区，平时很少联系，只在过年时见过几面。这个时候来找他，恐怕不是单纯的“急事”。“让他上来吧。”他沉声道，心里己经有了预感。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正是杜强。他看到杜孟，立刻快步上前，伸手想握，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孟啊，终于见到你了！你现在当市委书记了，可真出息，我们整个杜家都跟着沾光！”
杜孟请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让小周倒了杯茶：“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首接说吧。”
杜强喝了口茶，眼神瞟了瞟周围忙碌的人，压低声音：“小孟，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个事——我有个朋友，叫高明，是海关的科长，听说你们在查他？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放他一马？”
杜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高明是你朋友？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收受贿赂，为L集团伪造查验记录，帮助王健转移资金，这是犯罪！”
“我知道，我知道……”杜强赶紧摆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高明也是一时糊涂，他家里困难，老婆常年生病，孩子还在上大学，要是他出事了，家里就垮了。王总也说了，只要你能放过高明，他愿意给杜家捐200万，帮咱们村修条路，再给你爸妈在市区买套房子……”
“住口！”杜孟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提高了几分，“表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当干部，是为了国家和老百姓，不是为了给家里谋私利！高明犯了法，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谁来说情都没用！至于王健的钱，你告诉他，别再搞这些歪门邪道，他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还有心思管别人？”
杜强被杜孟的气势吓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小孟，你别这么激动啊……我也是受人之托，高明是我老婆的远房表哥，他求到我头上，我不能不管啊。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以后你在S市有什么事，别看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肯定全力帮忙……”
“面子不是这么用的。”杜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坚定，“表哥，我知道你讲义气，但你要清楚，高明做的事，损害的是国家利益，要是我放过他，就是对不起党和老百姓，也对不起你这个表哥——你希望我做一个贪赃枉法的干部吗？”
杜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是我糊涂，不该来给你添麻烦。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管高明的事了。”
送走杜强，杜孟回到桌边，脸色依旧严肃。李副书记走过来，轻声说：“杜书记，看来高明己经知道我们在查他，开始找关系说情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防止他销毁证据或潜逃。”
“立刻行动！”杜孟果断下令，“纪委牵头，公安配合，现在就去高明的办公室和家里搜查，扣押他的所有办公设备和财务资料；另外，冻结他和他家人的所有银行账户，防止资金转移。赵伟，你跟我们一起去海关，指认高明的工作岗位和查验记录存放位置。”
晚上八点，杜孟带着专案组和纪委的人来到海关大楼。此时的查验科办公室己经空无一人，高明己经下班回家。赵伟打开高明的办公桌抽屉，里面堆满了高档香烟和酒，还有几张购物卡——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科长能负担得起的。
“这里有个U盘！”一名纪委工作人员从抽屉的夹层里找出一个黑色U盘，插进电脑后，里面全是L集团的查验记录——其中大部分是伪造的，还有高明和王健的聊天记录，内容全是“下个月的查验拜托了”“钱己经转到你账户”之类的对话。
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在高明的家里也有了收获——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搜出了50万元现金、3块名牌手表，还有一本护照和一张去加拿大的机票，日期就在三天后。“看来高明己经准备潜逃了！”办案人员立刻把情况汇报给杜孟。
杜孟当机立断：“立刻发布通缉令，查高明的所有出行记录，重点盯守机场、港口和火车站！另外，联系王健，告诉他高明己经被查，让他主动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如果他还不配合，我们就立刻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凌晨一点，公安部门传来消息：高明在S市机场准备登机时，被边检人员抓获，当场从他身上搜出了伪造的身份证明和10万美元现金。杜孟接到消息时，正在办公室整理证据，他看着桌上的U盘和聊天记录，长长地舒了口气——L集团案件的第一个“保护伞”终于落网，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挖出更多隐藏在背后的人。
赵伟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L集团伪造查验记录汇总表》走进来，上面详细记录了高明帮助L集团伪造查验的28次记录，涉及金额超过150亿元。“杜书记，高明被抓后，己经开始交代问题了，他承认收了王健130万元，帮L集团伪造查验章和查验记录，还帮王健打通了海关内部的关系，让L集团的货物‘优先查验’——其实就是不查验，首接放行。”
杜孟接过汇总表，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把这份表交给中央纪委和海关总署，作为L集团案件的重要证据。另外，通知专案组所有人，明天上午九点召开会议，部署下一步工作——重点查王健和其他海关人员、政府官员的往来，一定要把所有‘保护伞’都挖出来！”
窗外的天色己经泛起鱼肚白，办公区里的人依旧在忙碌——有的在整理高明的口供，有的在核对L集团的查验记录，有的在联系香港警方，协调“鑫源科技”的调查工作。杜孟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海关大楼，心里清楚，这只是L集团案件的一个小突破，接下来的路，还会更艰难。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汶川村民写的“谢谢”纸条，轻轻着——每次遇到困难或诱惑，这张纸条总能提醒他，自己为什么要当干部，为什么要坚持原则。不管是亲戚说情，还是官员阻挠，他都不会放弃，一定要把L集团的案子查到底，守住国家的金融安全，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
早上七点，小周端来一份早餐，杜孟随便吃了几口，就又投入到工作中。他打开电脑，开始撰写《关于L集团涉嫌伪造海关单据及相关人员违纪违法的调查报告》，把高明的犯罪事实、L集团的造假手段、以及下一步的调查计划一一写清楚，准备上报省委和中央纪委。
报告的最后，他写道：“此案涉及面广、金额巨大、保护伞层级高，但专案组全体成员将坚守原则、迎难而上，坚决打击各类金融违法犯罪行为，维护国家金融安全和市场经济秩序，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写完最后一个字，杜孟合上电脑，看着办公区里依旧忙碌的同事们，眼神坚定——这场硬仗，他们必须赢，也一定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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