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凝滞如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玻璃上纵横交错的水痕，模糊地映出沈淮之晦暗不明的面容。
那阵剧烈的内心风暴似乎暂时平息，留下的是一片被冲刷过的、冰冷而坚硬的决绝。遮住眼睛的手缓缓放下，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先前的茫然与恐慌己被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锐利所取代。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而沈淮之，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无法再容忍自己被蒙蔽，无法再忍受这种脱离掌控的模糊感。他需要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不堪。
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李秘书，进来。”
片刻后，首席秘书李明宇快步走进，恭敬地站立：“沈总。”
沈淮之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个证物袋上，指尖点了点桌面：“两件事。”
“第一，立刻调取老宅近三个月，尤其是父亲出事前后所有区域的监控，特别是书房、偏厅走廊以及林芊雪常去的几个房间外围。我要所有未经剪辑的原始备份，权限提到最高，由你亲自负责，不允许任何人经手，包括……”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包括林小姐本人。如果她问起，就说公司安全升级，例行检查。”
李明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专业的素养让他立刻收敛情绪，点头：“明白。”
“第二，”沈淮之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李明宇身上，“动用一切资源，私下调查林芊雪名下及她母亲名下所有银行账户、证券投资近一年的资金流水。重点排查大额异常进出，尤其是境外账户。还有，查她身边经常接触的人，那个跟她关系密切的表哥，详细背景，近期动态。记住，绝对保密。”
李明宇心中巨震。调查林小姐？这简首是……但他不敢多问，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是，沈总。我会动用海外关系渠道，确保消息不会回流。”
“出去吧。”沈淮之挥挥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明宇悄然退下，办公室内再次恢复死寂。
沈淮之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清晰的天空。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或许最终也能查出真相，但时间可能来不及。林芊雪如果真有问题，此刻定然警觉，随时可能销毁证据或做出更极端的举动。
他想到了祁野。
那个嚣张跋扈、玩世不恭，却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站在祝桉身边的男人。他显然也在调查，而且似乎……掌握了更多线索。
合作？这个念头让沈淮之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那是他的家事，他的失误，他的……耻辱。向祁野求助，无异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和眼瞎。
但……祝桉。
想到那个女人决绝离开的背影，想到她可能承受的冤屈，那点可笑的自尊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他必须最快速度拿到确凿证据。
深吸一口气，他拿起私人手机，找到了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号码——那是他之前调查祁野行踪时弄到的。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海风和……烤肉的滋滋声？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传来：“哟，稀客啊沈总。怎么，终于发现公司账目不对，怀疑到我头上了？”
沈淮之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努力忽略对方的嘲讽：“祁野。”
他声音低沉，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在查林芊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一声轻笑，带着了然的意味：“怎么？沈总后知后觉，终于舍得睁开您那高贵的眼了？”
沈淮之压下火气：“我不想跟你做口舌之争。我需要知道你现在掌握的信息。”
“凭什么？”祁野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初桉桉百口莫辩的时候，沈总可是铁证如山、大义灭亲啊。现在一句‘需要’，我就得把东西双手奉上？”
“祁野！”沈淮之咬牙，“这关系到真相！关系到……”
“关系到你的面子和你那可笑的‘责任’？”祁野打断他，语气尖锐，“沈淮之，你查林芊雪，到底是为了还祝桉一个清白，还是为了安抚你自己那点开始不安的良心？”
沈淮之被噎得说不出话。
祁野冷哼一声，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想合作？可以。但我有条件。第一，我的人不会撤，怎么查是我的事，有进展我可以酌情告诉你，但你别想指挥我。第二，保护好你手里的现有证据，尤其是那个U盘和监控。要是再‘不小心’被你的好妹妹毁了……”他冷笑一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离祝桉远点。在她愿意之前，你别再去骚扰她。你的出现，现在只会让她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沈淮之心上，但他无法反驳。他沉默着，算是默认。
“啧，没劲。”祁野似乎觉得他的沉默很无趣，“行了，挂了吧。有消息我会让人联系你。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又变得轻佻，“替我谢谢林小姐，她那个喜欢闪亮指甲油的爱好，真是……帮了大忙了。”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沈淮之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祁野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狭隘和不堪。
他放下手机，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冰冷。
无论如何，调查己经启动。明暗两条线，同时指向了林芊雪。
他打开电脑，调出沈氏集团的内部网络，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授权了另一项秘密调查——针对林芊雪近期经手过的所有公司事务，无论大小，进行全面审计复核。他倒要看看，除了父亲中毒这件事，她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东西。
一场针对林芊雪的深入调查，就在沈淮之的冷硬决断和祁野的嘲讽合作中，悄然拉开了序幕。无形的网，开始缓缓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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