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将临
严嬷嬷带来的口信，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苏云昭与沈清月之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韩夫人旧疾复发，熬不了几天了？”沈清月重复着这句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如鹰，“ 这未免太巧了。我们刚决定要在万寿节前动手，她就‘恰好’病危？”
苏云昭检查了那盒御膳房点心，确认无毒，但这更让人不安。“林侧妃此举，无非几种可能。其一，她与韩夫人有私怨，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韩夫人，自己撇清干系；其二，这是三皇子或韩夫人本人的试探，想看看我们对此事的反应，引蛇出洞；其三，韩夫人真的命不久矣，而她掌握了某些林侧妃不想让我们知道、或者她自己想传递出来的秘密，林侧妃被迫无奈，只能以此方式提醒或警告我们。”
无论是哪种，西苑都非去不可了。只是，原定的计划必须调整。
“我们不能等到万寿节前三天了。”苏云昭果断道，“如果韩夫人真的濒死，我们必须尽快从她口中得到线索。如果是陷阱，晚去不如早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清月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你说得对。就在明晚！”
计划提前，所有的准备都必须加速。
沈清月动用了埋在三皇子府最深的一颗钉子——一个负责采买、能偶尔接触到西苑外围仆役的粗使婆子。通过她，最终确认了两条关键信息：第一，西苑最近几天确实频繁有大夫出入，药味比以往更浓；第二，韩夫人身边一个负责煎药的小丫鬟，前日因“失手打碎药盏”被杖毙。
“看来，韩夫人病重很可能是真，但林侧妃也未必安了好心。那个被杖毙的丫鬟，恐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沈清月分析道，同时将一份更为详尽的西苑内部结构图交给苏云昭，这是康郡王那边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比之前的草图精确数倍。
“明晚子时，我会以父亲的名义，邀请三皇子过府商议‘万寿节献礼’之事，尽量拖住他。同时，我会让人在府中制造一场小范围的‘走水’混乱，吸引部分守卫的注意力。这是你潜入的最佳时机。”
苏云昭仔细研究着地图，将韩夫人可能居住的静室位置、守卫巡逻的间隙时间、以及几条应急撤退路线牢牢刻在脑子里。她准备好了解毒丹、迷香、银针等一应物品。
“我与你同去。”沈清月忽然道。
苏云昭猛地抬头：“不行，太危险了！你留在外面策应更为重要。”
“西苑内部情况复杂，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而且，”沈清月目光坚定，“有些关于旧事的问题，或许只有我亲自问，才能辨别真假。放心，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她袖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动作娴熟地将其藏回靴筒。
苏云昭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劝不动，只得点头：“好，但一切听我指挥，若有不对，立刻撤离。”
就在两人紧张筹备之时，揽月匆匆进来，递上一张字条：“小姐，陆世子派人悄悄送来的。”
苏云昭展开一看，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明夜风急，西苑路滑，小心脚下，提防猎犬。——北辰”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陆北辰怎么会知道她们明晚要探西苑？！他甚至精准地提到了需要提防的“猎犬”——西苑内饲养的几条嗅觉极其灵敏的獒犬，这是连康郡王提供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细节！
“他是在帮我们？”苏云昭疑惑，“还是另有所图？”
沈清月神色变幻，最终深吸一口气：“无论他目的为何，这信息至关重要。准备应对獒犬的药粉，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这份突如其来的援助，让计划增添了一丝变数，但也多了几分把握。
夜幕缓缓降临，又渐渐深沉。国公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婆子规律的梆子声偶尔响起。
秋水苑内，苏云昭与沈清月都己换上了一身利于夜行的深色劲装，用黑布蒙住了口鼻。所有的装备都己检查再三。
子时将近。
“走吧。”沈清月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决然与期待交织的光芒。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巡夜的队伍，来到国公府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墙角。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探出墙外。这是她们计划中的出口之一。
就在苏云昭准备借助钩索翻越墙头时，沈清月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昭，等一下。”
苏云昭回头，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到沈清月眼中复杂的情绪。
“有件事……我一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沈清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关于我们的身世，我查到的，可能比告诉你的更多一些。我怀疑……我们身份调换的背后，可能不仅仅是为了争宠或者报复那么简单。它很可能……牵扯到十五年前，敏贵妃的突然薨逝！”
苏云昭的呼吸骤然一窒。敏贵妃！三皇子的生母！
“你……确定？”
“不确定，但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那里。”沈清月紧紧握着她的手，“所以，今晚我们不仅要问‘缠丝’毒，更要问清楚，十五年前，敏贵妃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韩夫人，很可能就是关键！”
这个猜测，如同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真相上，又笼罩了一层更深的宫闱阴影。
苏云昭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决心。
“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两人不再犹豫，利落地翻过墙头，落入外面漆黑的巷道。
然而，双脚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辨别方向，旁边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警告：
“我就知道你们会走这里。别去了，西苑今晚去不得。”
两人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只见陆北辰抱着手臂，斜倚在巷口的阴影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里面设好了套，就等你们往里钻。秦风带着玄鹰卫的精锐，己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一晚上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惊疑不定的脸，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而且，刚得到的密报，韩夫人……在一个时辰前，己经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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