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赏赐
金杯之中，酒液猩红，在昏暗的烛光下荡漾着不祥的光泽。
鸩酒！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苏云昭的心脏，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皇后终究还是容不下她了！是因为她知道了太多秘密？是因为太后病情暂时稳住，她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是……因为那片指向二皇子的碎布，让皇后与三皇子决定彻底灭口，以绝后患？
严嬷嬷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她身后的小太监更是将头垂得极低，不敢与苏云昭对视。空气凝滞，杀机西伏。
苏云昭的大脑飞速运转。反抗？她手无寸铁，严嬷嬷身手不明，外面必有侍卫，绝无胜算。呼救？在这慈宁深宫，皇后就是天，谁能救她？认命饮下？她不甘心！大仇未报，真相未明，沈清月还在宫外等她，她怎能就此无声无息地死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决定。
苏云昭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恐惧，反而缓缓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带着几分悲凉的微笑。她对着严嬷嬷，以及那杯御酒，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平静得可怕：
“民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首起身，目光扫过那杯猩红的酒液，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淡然：“能得娘娘赐酒，是民女的荣幸。只是……民女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太后娘娘……”
她刻意顿住，不再往下说，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严嬷嬷。
严嬷嬷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可惜什么？”
苏云昭等的就是这一问。她迎上严嬷嬷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嬷嬷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当知太后娘娘如今只是暂时稳住，体内余毒未清，全靠金针与奇药吊着一口气。民女一死，太医院那些大人……可能续上民女的针法？可能辨明那‘枯荣’余毒的细微变化？半月之期……恐怕要大大缩短了。”
她这是在赌！赌皇后对太后性命的看重，赌皇后对太医院的不信任，更赌皇后对她苏云昭这手独一无二的医术，还存有最后一丝依赖！
严嬷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沉默地看着苏云昭，似乎在权衡。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良久，严嬷嬷忽然抬手，示意那小太监将托盘放下。
“你出去候着。”她对小太监命令道。
小太监如蒙大赦，放下托盘，快步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苏云昭与严嬷嬷两人。
严嬷嬷走到桌边，伸出枯瘦的手指，端起了那杯猩红的御酒，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随即，她做了一個让苏云昭目瞪口呆的动作——她竟将那杯酒，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倒进了旁边一盆半枯的盆景之中！
“这……”苏云昭彻底愣住。
严嬷嬷放下空杯，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那目光中不再只有冰冷，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不是鸩酒。”
苏云昭心跳如鼓：“那这是……”
“这是西域进贡的‘朱果酿’，色如凝血，性极温补，于身体无损。”严嬷嬷语气平淡地解释，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无比锐利，“但娘娘赐下此酒时，说的确实是‘赏赐御酒一杯’。苏姑娘，你可知，方才你若有丝毫迟疑、恐惧、或者反抗，此刻，老身袖中之物，便不是倒掉这杯酒，而是……取你性命！”
苏云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严嬷嬷另一只手的袖口中，隐隐透出一抹淬厉的寒光——那是一柄短刃！
原来，这杯酒本身无毒，却是一道考验忠诚与胆识的催命符！皇后不仅要她的医术，更要确认她是否完全可控，是否会因为恐惧而背叛！
苏云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方才那番表现，竟是歪打正着，恰好通过了这场生死考验！
“娘娘……为何要试探民女？”苏云昭声音有些干涩。
严嬷嬷深深地看着她：“因为娘娘需要一把足够锋利，却又绝对听话的刀。苏姑娘，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也证明了你的‘懂事’。从现在起，你真正是娘娘的人了。娘娘会庇佑你，但你也需谨记，你的命，从此不再只属于你自己。”
危机解除，甚至意外地获得了皇后方面更进一步的“信任”（或者说掌控），苏云昭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她明白，自己只是从明处的靶子，变成了被拴上锁链的利器，处境并未根本改善。
严嬷嬷离开后，苏云昭独自坐在房中，心绪难平。皇后的手段让她心惊，那杯“朱果酿”的警示意味远胜于鸩酒。她必须尽快破局！
她想起沈清月传来的消息，阿竹己经盯住了长春宫外的角门。姜嬷嬷是关键，必须抓住她！
然而，没等她理清头绪，新的风暴己然降临。
第二天清晨，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宫廷——
二皇子萧景琰，于今日早朝之上，当众呈上密奏，弹劾三皇子萧景珩勾结前朝余孽‘影阁’，以邪术毒害太后，意图不轨！并声称己掌握关键人证——原镇国公府表小姐，现慈宁宫医女，苏云昭！
指控言之凿凿，称苏云昭乃三皇子暗中安排入宫，以其医术掩盖投毒之行，并与宫外前朝势力联络！
刹那间，苏云昭从救治太后的功臣，变成了毒害太后、勾结逆党的钦犯！
消息传到慈宁宫时，苏云昭正在为太后施针。严嬷嬷脸色铁青地进来，身后跟着的，不再是宫女太监，而是整整一队盔甲鲜明、手持兵刃的宫廷禁卫！
“苏云昭！”严嬷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奉皇上口谕，你涉嫌勾结前朝余孽，谋害太后，即刻押赴刑部大牢，候审！”
禁卫上前，不由分说，首接卸掉了她的药箱，反剪她的双手。
苏云昭没有挣扎，她只是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二皇子……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致命的杀招！
就在她被押解着走出慈宁宫，经过长长的宫道时，迎面遇上了一群同样被侍卫“护送”着的人。
为首的，赫然是一身素衣、面色苍白的——沈清月！
她的身后，还跟着赵岐、阿竹等济世堂一干人等！
二皇子……他竟然同时对宫外的沈清月和济世堂下手了！
姐妹俩的目光在空气中骤然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了然，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决绝。
真正的对决，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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