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半仙，穿过几条熙攘的街道，来到孙掌柜位于街口的绸缎庄。铺面不小，装潢也算气派，但此刻大门半掩，里面光线昏暗，一个伙计正心神不宁地拿着鸡毛掸子掸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就是这里了，李半仙，您快请进！”孙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我们让进店内，随即紧紧关上了店门。
一股上好丝绸特有的滑腻气味混杂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店内陈设整齐，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湿冷气息，与外面午后的燥热格格不入。
李半仙没急着说话，那双清亮的眼睛缓缓扫过整个铺面，目光在柜台、货架以及通往后院的帘子处停留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阴湿之气盘踞，财位尤重。”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钱匣子呢？”
孙掌柜赶紧从柜台底下捧出一个紫檀木做的钱匣，打开锁，里面是些散碎银元和铜钱。他指着匣子角落，声音发颤：“您看！就在这儿！每天打烊清点的时候，准会多出这么一枚！”
我凑近看去，只见在那些光亮的铜钱中间，赫然躺着一枚颜色暗绿、边缘带着水渍和些许河泥的旧钱。这钱样式古老，绝非市面流通的制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李半仙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湿钱，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脸色凝重。“一股子河底淤泥和水腥的臭味，还掺着……极淡的怨气。”他转向孙掌柜，“带我们去后院那口井看看。”
穿过店铺后堂，来到一个狭小的天井。天井一角，果然有一口用石板半掩着的废井，井口边缘长满了滑腻的青苔。靠近井边，那股阴湿的气息更加明显，甚至能感觉到温度都低了几度。
李半仙示意我靠近井口，低声道：“凝神，静气，用我教你的法子，感受一下。”
我依言屏住呼吸，努力排除杂念，将意念集中在眉心。渐渐地，我似乎“看”到井口弥漫着一层灰黑色的、如同水汽般的氤氲之气，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暗红色的、如同血丝般的细线，正缓缓扭动。同时，一股强烈的、带着不甘和贪婪的怨念，隐隐从井底传来。
“感觉到了吗？”李半仙问。
我点点头，额角渗出细汗：“很重的怨气，还有……像是血一样的东西在动。”
“嗯，眼力还没全废。”李半仙微微颔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阴月：民间诡闻 “这不是寻常水鬼，是‘河饷鬼’。”
“河饷鬼？”我和孙掌柜同时出声。
“嗯。”李半仙解释道，“古时漕运，押送官银的船只有时会遇难沉没，负责押运的兵丁或官吏溺死，一口怨气不散，魂魄便与那些沉入河底的银钱纠缠在一起，化为‘河饷鬼’。它们执念于生前看管的钱财，会本能地寻找新的‘库房’聚集阴财。你这铺子，想必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孙掌柜脸色更白了，猛地想起什么：“是……是那批南洋货！里面有一个密封的锡盒，打开后发现是半箱受潮发黑的旧银元！我看着成色还行，就……就悄悄收在库房了！”
“果然如此。”李半仙冷笑，“那批货浸过水，沾了水底的阴气，那半箱沉水银元更是引子，把这‘河饷鬼’首接从河底招到你家里来了！它每晚‘洗钱’，是在用阴气滋养那些银元，想把你的铺子变成它的新银库！长此以往，你这铺子不仅财运被吸干，里面的人也会被阴气侵蚀，大病缠身！”
孙掌柜吓得腿都软了，几乎要哭出来：“李半仙，您可得救救我啊！多少钱我都出！”
李半仙摆摆手：“钱的事再说。先得把这东西请走。”他沉吟片刻，对我说道：“小子，去褡裢里，取三张‘驱邪符’，一撮‘赤硝’，再拿那面‘镇魂镜’出来。”
我连忙打开褡裢，依言取出东西。李半仙接过赤硝（一种至阳的矿物粉末，比朱砂烈性），绕着那口废井，均匀地撒了一个圈。然后，将三张驱邪符分别贴在井口石板的三个方位。
“孙掌柜，去取一碗清水，三根新针，再拿一叠黄表纸来。”李半仙继续吩咐。
东西备齐后，李半仙将三根针投入碗中，手指蘸着清水，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碗中的三根针，竟无风自动，在水中慢慢竖立起来，针尖微微颤抖，指向井口方向！
“怨念深重，不肯轻易离去。”李半仙面色凝重，对我说道，“看来，得有人下去一趟，把那个引它来的锡盒取出来，彻底断了它的念想。”
下井？！我心中一惊，看向那黑洞洞、冒着寒气的井口。孙掌柜和伙计更是脸无人色，连连后退。
李半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子，你阳火重，寻常阴秽近不了身。这井不深，又是废井，没水。你敢不敢下去？”
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井口，心脏怦怦首跳。这是考验，也是他教我的“实际”课。我想起爷爷的嘱托，想起自身的处境，咬了咬牙。
“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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