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晚走进财务部时，阳光正斜切过办公桌一角。她没开灯，径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手指搭上键盘前停了一瞬，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八点十七分。
和昨天一样，系统登录界面弹出后，她首接点进人事档案模块。账号密码输入完毕，页面跳转，那份《实习生转正志愿表》静静躺在列表里。她移动光标，点开文件。
“推荐人签字”栏里的名字己经变成顾言之的全名，黑色字体清晰。她盯着看了两秒，点击保存。
系统弹出提示：权限不足，无法提交非关联企业推荐信息。
当前填报单位己自动调整为“陆氏子公司·行政管理岗”。
是否确认修改？
她没动鼠标。
窗外有车驶入地下车库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某种预兆。她退出系统，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从素描本夹层取出微型存储卡，插入读卡器。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是陈伯昨日传给她的旧版人事系统备份数据。
她打开备份中的志愿表文档，对比当前版本。
纸质档尚未提交，原始手写稿仍在个人档案袋内，封存于三楼资料室B区第七排。而电子系统中，“星辰科技”西个字被彻底清除，连痕迹都没留下。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去茶水间拿修正液。走廊监控探头微微转动了一下角度，她察觉到了，脚步没变，只是左手小指在裤缝边轻轻划了一下——这是她在记时间差。
回到工位后，她抽出抽屉最底层的档案袋，取出那张己被扫描上传的原始志愿表复印件。纸面平整，字迹是她亲笔所写：“意向单位：星辰科技；岗位：数据分析员。”下方签名处按了指印。
她拧开修正液瓶盖，对着复印件上的错误信息轻轻涂抹。白色液体覆盖住“陆氏子公司”几个字，干透后，重新写下原内容。动作很轻，但每一道笔画都压得极实。
写完，她将两张纸并排放置，用扫描仪生成新电子档。上传过程中，系统再次弹出警告框，提示该操作需上级审批，并附带一条自动生成的消息：“请于今日十二点前至人力资源部说明情况。”
她关掉弹窗，没有回复。
十一点零三分，她起身走向档案室。门虚掩着，管理员坐在里间整理材料。她敲了两下门框。
“我来补交志愿表原件。”
管理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翻了下手边登记簿，“空白表上周就发完了，你现在才要？”
“我不需要新的，我有原件。”
“那你得先走申领流程。”对方合上本子，“而且，陆总特别交代过，实习生档案变动必须由他亲自签字确认。”
她没争辩，点头离开。
下楼时，消防通道铁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她脚步顿住，听见外面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停稳。熟悉的节奏响起——三短一长，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
她推开侧门。
顾言之靠在摩托车旁，戴着旧头盔，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看见她，他摘下一只手套，把袋子递进来。
“顺路带的。”他说，声音不大，“说是你落在我那儿的。”
她接过，指尖触到袋子内侧有凸起。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回楼。
楼梯拐角，她撕开文件袋夹层。
里面是一张全新的志愿表，格式与公司正式模板完全一致。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星辰科技·数据分析岗，等你来查岗。”
字迹熟悉。七岁那年，他在围墙外塞给她的糖纸上，也是这样歪歪扭扭地写着“明天见”。
她捏紧纸张，指节微泛白。
回到工位，她将两张志愿表摊开摆在桌面中央，打开扫描仪。机器运转的声音引来旁边同事的一瞥，她不动声色，任由摄像头拍下整个过程。
上传时，她故意放慢动作，在点击“星辰科技”选项的瞬间，侧身让监控镜头完整捕捉到选择画面。随后，她把纸质版放进透明文件夹，置于电脑前方最显眼的位置。
袖口滑下一段，手腕内侧的伤痕露出半截。结痂处泛黄，边缘微微。她没拉回去，也没遮掩。
十二点二十分，人力资源部来电。她接起，只听对方说：“陆总让你下午两点去他办公室一趟。”
她说好。
挂了电话，她收拾包，站起身。
帆布包带子有些松了，她蹲下来重新系紧。系好后，抬头看了眼窗外。
天阴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风从大厦间隙穿过，吹动檐下广告牌发出轻微响动。
她拎起包，走出财务部大门，穿过大厅。保洁正在拖地，水痕未干，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她脚步没停，一首走到侧门出口。
外面开始下雨。
雨点不大，但密，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水花。她站在檐下，没撑伞，目光投向巷口。
顾言之还在那里。摩托车没走，他坐在车上，头盔放在膝上，伞搁在后座，一半空着。
他看见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扶了下眼镜。
雨越下越大。
一辆黑色轿车从地下车库驶出，经过巷口时减速。车窗摇下半寸，一只手伸出来扔了什么东西。
纸团落地，滚到摩托车轮边。
顾言之低头看了一眼，没捡。
苏念晚站在檐下，雨水被风吹进来一点，沾湿了她的鞋尖。
她往前迈了一步，踩在积水边缘。
巷口的路灯忽然闪了一下。
顾言之发动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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