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的安抚似乎起了一些作用。
接下来两天，老宅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寒感明显减弱了，就连空气都仿佛轻盈通透了些。
但许清禾清楚，这就像用药物暂时压制了症状，病根未除，阁楼那盘旋不去的执念，依旧是个隐患。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被动防御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知道奶奶到底因何徘徊不去，那阁楼上，除了那个空花盆和一圈诡异的路径，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
《百花集》中关于柳枝的记载浮现在她脑海：「柔韧通灵，可拂去污浊，亦能作引路之媒。清明时节柳枝沾无根水，可短暂开启与灵界沟通之途。（慎用！）」
引路之媒……沟通之途……
许清禾心中有了计较。她不需要完全“开启”什么，或许，借助柳枝的通灵特性，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阁楼上残留的意念，甚至与奶奶那涣散的执念进行更有效的沟通。
村口河边就长着几棵老柳树，枝条婀娜，垂入水中。许清辞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带着一把干净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三根粗细适中、翠绿欲滴的柳条。她学着记忆中老人编筐的手法，将柳条柔软地交织在一起，勉强编成了一个简单的、类似拂尘的形状。
“柳枝啊柳枝，这次要靠你帮忙了。”她低声对着手中的柳条说话，尝试着将一丝请求协助的意念传递过去。柳条在她手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有清风拂过，带来一种清凉柔韧的触感。
这便是回应了。许清禾心中稍定。
她又翻到莲花的篇章，反复阅读其净化之力。她需要一种能稳定心神、防止被执念中负面情绪侵蚀的力量。院子里的大水缸里，正好养着几株睡莲，虽非真正的莲花，但同属一科，性皆清净。她摘了几片最鲜嫩的莲叶，又取了少许缸中的清水，准备用作净化的媒介。
准备工作就绪，选择在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正午。
她左手握着柳枝编成的简易拂尘，右手拿着几片莲叶和一小瓶“无根水”（她收集的雨水），再次站在了通往阁楼的木梯下。
阳光从气窗斜斜射入，在布满灰尘的楼板上投下几块光斑，但楼梯上方那片空间，依旧显得昏暗不明。
许清禾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梯。
一步，两步……
越往上，空气似乎越发凝滞，温度也悄然降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隐隐浮现。
她握紧了手中的柳枝拂尘，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心中默念《百花集》扉页上的话：“以心感之，以诚御之……”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阁楼的全貌再次映入眼帘。杂物堆积，灰尘厚重，唯有那个角落的空花盆和周围光洁的路径，显得格格不入。
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停在楼梯口，缓缓举起手中的柳枝拂尘，如同举起一个探索未知的触角。她闭上眼睛，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上，集中在与柳枝那股清凉通灵之意的连接上。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阴冷。
但渐渐地，随着她的专注，一些模糊的、破碎的“信息”开始透过柳枝，断断续续地传递到她的感知里。
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碎片。
……不舍……放心不下……阿辞还小……
……约定……还没完成……不能走……
……守着……必须守着……等他回来……
强烈的悲伤、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一种……固执的坚守？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他回来？”许清禾心中一动，“他是谁？”
她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但那些碎片如同水中的倒影，一碰即碎。同时，一股更强的、带着混乱和排斥意味的阴冷气息开始涌动，干扰着她的感知。
是奶奶的执念察觉到了她的探查，开始本能地抗拒。
许清禾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那混乱的意念试图侵入她的脑海。她立刻睁开眼，将右手的莲叶贴在额前，一股清冽安宁的气息缓缓渗入，稳住了她动荡的心神。
她看向那个空花盆，迈步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柳枝传来的感应越是清晰，但那执念的抗拒也越发强烈。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阻碍着她的脚步。
她停在花盆前，蹲下身。楼板上那圈光洁的路径近在咫尺。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没有拿东西的右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陶土盆壁。
轰——！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汹涌的意念洪流，夹杂着画面碎片，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奶奶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从手帕里拿出什么东西，埋进了这个花盆的泥土里。
——奶奶每天深夜，都会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爬上阁楼，围着这个花盆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眼神浑浊却异常坚定。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奶奶对着花盆低声哭泣，反复说着：“……快没时间了……我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
——最后，是奶奶倒在阁楼上，手还伸向花盆的方向，眼中是浓浓的不甘与未尽的牵挂……
画面戛然而止。
许清禾猛地收回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她明白了！
奶奶的执念，根源并非完全在于不舍得她这个孙女，更在于这个花盆！花盆里埋着某样东西，关联着一个未完成的“约定”，和一个奶奶至死都在等待的“他”！
那份“想要留下”的疯狂，或许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争取时间，完成这个约定，等到那个人回来！
奶奶是想强行留下，亲口告诉某人某件事，或者亲手交出某样东西！
许清辞的目光紧紧锁定了那个看似空空如也的花盆。
秘密，就藏在里面。
她需要挖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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