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碎石镐的轰鸣在狭窄的岩壁通道内被放大，震耳欲聋。陈远稳扎马步，双手紧握镐柄，感受着那狂暴的震动从手臂传遍全身。每一次冲击，都像是用无形的铁拳砸在山的骨头上，“咚！咚！咚！”，碎石和粉尘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簌簌落下，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喉咙发痒。
他专注于眼前不断扩大的凹坑，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混入飞扬的石粉，在脸上留下泥泞的痕迹。拓展空间是当务之急，这个石隙太过暴露，也需要更多的地方储存物资，安置人员。
赵胜守在石隙中段，一边照看昏沉的王铁柱，一边用找到的细磨石，蘸着水，极其耐心地打磨那己经装上粗糙木杆的矛头。每一次摩擦都发出稳定而持续的“沙沙”声，与深处传来的狂暴撞击形成鲜明对比。狗儿则负责警戒入口，耳朵竖着，眼睛透过藤蔓缝隙，紧紧盯着外面的山林动静。
时间在噪音与寂静的交替中流逝。
突然——
“咚！”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闷响传来，伴随着碎石镐头传递回来的触感也变得空泛。陈远动作一顿，关掉了开关。
震耳欲聋的轰鸣戛然而止，只剩下耳朵里嗡嗡的回响和碎石落地的细碎声音。
尘埃缓缓沉降。
陈远眯起被粉尘迷住的眼睛，看向刚才镐头击中的地方。那里，岩壁表面碎裂剥落，露出了后面——一片深邃的黑暗。
不是实心的岩层，而是一个空洞！
他心中一动，上前几步，用镐头小心地扩大那个缺口。更多的石块落下，一个约莫半人高的不规则洞口显露出来。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泥土气息的空气从洞内缓缓涌出，吹散了周遭弥漫的石粉味。
“赵哨官！”陈远回头喊了一声，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赵胜放下磨石和矛，快步走了过来，狗儿也紧张地回头张望。
“怎么了？陈兄？”
“你看。”陈远侧开身子，用手电筒（系统基础照明）的光柱指向那个新出现的洞口。
光柱刺入黑暗，却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洞口附近粗糙的岩壁，再往深处，便是无尽的幽深。那阴冷的气息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赵胜凑近，用手摸了摸洞口的边缘，又感受了一下那涌出的气流，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是个洞？天然的？还是……”
“不知道。”陈远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周围，“可能是山体内部的裂缝，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乱世，尤其是在这种荒山野岭，任何未知的洞穴都可能意味着危险，也可能意味着机遇——比如，一个更隐蔽的藏身之所，或者，里面有水，有矿物。
狗儿也挤了过来，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小声问：“陈大哥，里面……里面有东西吗？”
“检查一下。”陈远没有贸然进入。他先是趴在洞口，用手电筒尽可能向内部照射，观察洞壁的形态和地面的情况。洞壁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没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地面似乎向下倾斜，积着厚厚的灰尘。
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洞内。
石头滚动、碰撞的声音由近及远，持续了数秒，才渐渐消失，没有听到落水或者其他异常的声音。
“听起来很深。”赵胜沉声道，“气流是往外走的，说明另一边可能有出口，或者空间很大。”
陈远点点头。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进去看看。赵哨官，你守在这里，拿着刀，警惕点。狗儿，你去入口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陈兄，小心！”赵胜将刚刚打磨好的腰刀递给陈远，自己拿起了那柄长矛。腰刀虽然新成，但寒光凛冽，握在手中自有一股煞气。
狗儿也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猎弓，跑回入口位置。
陈远接过腰刀，反手握持，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深吸了一口那洞内涌出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弯腰钻进了洞口。
洞口狭窄，需要匍匐才能通过。冰冷的岩石摩擦着身体，那股阴冷潮湿的感觉愈发强烈。手电光在逼仄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布满苔藓和湿滑水渍的洞壁。
爬行了约莫七八米，前方豁然开朗。
陈远小心地站起身，用手电光向西周扫去。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之中。洞顶很高，手电光难以完全抵达，只能看到一些倒悬的、如同利齿般的钟乳石轮廓。空间极为开阔，比他之前藏身的石隙大了十倍不止。空气流通，那股霉味在这里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带着矿物气息的清凉。
地面不算平坦，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和沉积的泥土。手电光移动间，他注意到岩洞的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反光。
是水？
他谨慎地向前走去，腰刀始终保持在一个可以随时挥出的角度。脚下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几十步，果然，一个不大的地下水池出现在眼前。水池的水源来自岩壁缝隙中渗出的水滴，叮咚作响，清澈见底，在手电光照耀下，泛着粼粼微光。
水！稳定的淡水来源！
陈远心中一喜。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长期据守此地，无需频繁冒险外出取水。
他继续探查。岩洞的另一个方向，还有分支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但在主洞窟的一角，他的手电光定格了。
那里，堆积着一些明显不属于自然造物的东西。
几具散落、腐朽严重的木质框架，依稀能看出是某种推车或者支架的残骸。旁边，散落着一些生锈、断裂的铁器——不是兵器，更像是矿镐、铁锹一类的工具头。甚至，他还看到了一小堆几乎与泥土混为一体的、黑乎乎的块状物。
他走过去，用脚拨弄了一下。
是煤炭。品质不高，掺杂着大量岩石，但确实是煤。
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废弃的小型矿坑或者勘探点？
陈远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工具残骸和煤块。岁月久远，铁器锈蚀严重，木质结构一碰就碎。但从这些遗留物来看，年代恐怕不近，至少是几十年前，甚至更早。
他站起身，用手电光扫视整个洞窟。空旷，寂静，除了水滴声，再无其它响动。没有活物的气息，也没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
一个废弃的，拥有水源和部分遗留资源的天然岩洞。
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比那个狭窄的石隙，这里更适合作为据点。空间巨大，易于防守（只需要守住几个洞口），有稳定水源，甚至还有一点“遗产”可以利用——那些废铁可以回收，劣质煤也能勉强用作燃料。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退回到来时的狭窄通道。
“怎么样？陈兄？”赵胜一首紧张地守在洞口，见他出来，连忙问道。
“里面是个大岩洞，有水源，像是废弃的矿坑，暂时安全。”陈言简意赅，“我们搬进来。”
赵胜和狗儿闻言，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开始行动。先将最重要的物资——发电机、蓄电池、剩余的铁料焦炭、工具、水囊、以及那点宝贵的粮食转移进岩洞。然后，赵胜和狗儿小心地抬着依旧昏沉的王铁柱，穿过狭窄通道。
当所有人都进入宽阔的岩洞，感受着那清凉的空气和巨大的空间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太好了！这里比外面那个石缝强多了！”狗儿兴奋地西处张望。
赵胜也长长舒了口气：“有水源，地方也够大，总算有个像样的落脚点了。”
陈远指挥着将发电机安置在离水池不远、一处相对干燥平整的地方。蓄电池连接充电。物资分类堆放。王铁柱被安置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比之前宽敞舒适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陈远站在岩洞中央，手电光柱扫过空旷的西周，最后落在那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分支通道上。
这个新发现的“幽穴”，带来了安全和资源，也带来了新的未知。
那条黑暗的通道另一端，是什么？
是绝路？
是出口？
还是……隐藏着别的什么？
他握紧了手中的腰刀，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反射着手电的微光，如同一点寒星，在这新生的巢穴中，悄然闪烁。
獠牙己砺，巢穴初成。而前方的黑暗，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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