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天，陈远像个着了魔的工匠，将所有残存的精力都倾注在手中那根微不足道的麻绳上。
疼痛依旧尖锐地提醒着他双手的惨状，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但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摒弃了所有杂念，只剩下触觉、视觉与脑海中那微弱指引的协同。
“15.7度…”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冰冷的数字，试图将它从抽象的概念转化为肌肉的记忆。手指的每一次捻动，腕部的每一次翻转，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机械重复，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实验”。
起初，改变习惯性的发力角度让他搓出的绳子更加不堪，甚至因为分心而几次差点让麻皮从血肉模糊的掌心滑脱，招来了监工更不耐烦的呵斥和鞭影。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在那鞭子落下后的短暂间隙里，更快地调整，更细心地感受。
渐渐地，一种微妙的手感开始浮现。
当麻皮纤维以那个特定的角度相互咬合、缠绕时，掌心感受到的阻力似乎变得更加均匀，不再是之前那种深一脚浅一脚、随时会崩断的脆弱感。搓出来的绳段，肉眼可见地变得粗细更均一，表面也不再是毛毛躁躁，而是呈现出一种略显紧实的光滑。
旁边那个手指变形、一首沉默搓绳的老俘虏，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陈远的手。他的眼神里最初是麻木，然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只是他搓动自己手中麻皮的速度，似乎也下意识地调整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陈远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闷而有力地跳动着。希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而是化作了指尖这切实可感的、一点点增加的“结实”。这变化极其细微，或许监工根本看不出来，或许在即将承受的巨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但对他而言，这却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凭借自身（哪怕是借助了那神秘提示）的努力，对抗这个绝望世界所取得的一丝微不足道的“胜利”。
他不再去徒劳地呼唤脑海里的声音，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种“优化”的过程中。他甚至开始尝试微调，在“15.7度”的基础上，根据麻皮本身的粗细和韧度，进行极其细微的变动，观察绳子的变化。
就在他全身心投入时，脑海里那稳定的“嗡”声，再次出现了极其轻微的波动。
【…效…率…提…升… 3.2%…】
【…材…料…利…用…率…增…加…】
【…能…量…收…集…0.01%…】
信息依旧破碎，依旧冰冷，但内容却让陈远呼吸一滞！
效率提升？材料利用率？这些他还能理解。但…能量收集？0.01%？
难道…自己这种专注的、带有“优化”性质的活动，能够为脑子里那个东西提供能量？
这个猜测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再是完全被动的等待者！他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主动去“喂养”那个神秘存在，加速它的“启动”！
这个发现带来的激动，甚至暂时压过了双手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他搓动绳索的动作更加稳定，更加专注，仿佛手中不是粗糙的麻皮，而是通往生存和归家的唯一阶梯。
然而，现实的残酷从不因个人意志的微小振奋而改变。
“啪！”
一声格外响亮的鞭啸，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迟到的金手指，是红警基地车》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嚎，打断了陈远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些的俘虏，因为过度疲惫和精神恍惚，搓绳时动作慢了一拍，被监工发现。那监工似乎心情极差，下手极重，几鞭下去，那少年便皮开肉绽，倒在地上蜷缩着哀嚎。
“废物！连根绳子都搓不好！留着有什么用！”监工骂骂咧咧，又狠狠踢了两脚，见那少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才厌恶地啐了一口，招呼旁边两个杂役，“拖走！扔一边去！别碍眼！”
两个面黄肌瘦的杂役默不作声地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像搬动一件破烂家具般，将那奄奄一息的少年拖到了劳役场边缘的尸堆旁——那里己经零星堆了几具没能熬过去的尸体。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心寒。周围的俘虏们甚至连头都没敢抬一下，只是搓绳的动作更快、更麻木了。死亡在这里是如此的稀松平常，平常到激不起半点涟漪。
陈远看着那被拖走的少年，看着他在地上留下的一道淡淡血痕，刚刚因为发现“能量收集”而燃起的激动瞬间冷却了大半。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个体的生命价值，比不上一根合格的绳索。
他握紧了手中那根因为“优化”而略微结实的麻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细微的技术进步，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秩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但是……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感受着脑海里那稳定了许多、甚至因为刚才的“能量收集”而似乎更清晰了一丝的“嗡”声。
这微不足道的进步，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他重新开始搓动麻绳，动作依旧专注，甚至比之前更加沉稳。只是那眼神深处，除了求生的渴望和归家的执念外，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在认清现实残酷后，反而更加坚韧的、如同老藤般顽强的意志。
他知道，他需要更多的“能量”。他需要更快地让脑子里的东西“启动”。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像这手中的麻绳一样，忍受碾轧，承受搓磨，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转化为让自己变得更“结实”的养分。
他不再去看那尸堆，也不再理会监工的鞭影和呵骂。
他只是低着头，一遍，又一遍，搓动着染血的麻绳。
薪火虽微，然终可燎原。
他掌心渗出的血，仿佛就是点燃那燎原之火的，第一滴灯油。
夜色，再次如同巨大的黑绒布般缓缓覆盖下来。劳役场点燃了零星的火把，昏黄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和一双双在黑暗中依旧机械动作的手。
陈远搓完了最后一根分配到的麻皮，将最终搓成的、比标准长度还要略长一些的绳索交了上去。监工粗略检查了一下，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滚回俘虏群中。
陈远默默走回那个肮脏拥挤的角落，靠坐在冰冷的木料堆旁。他摊开双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掌心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口，感受着那灼热的、一跳一跳的痛感。
很疼。
但他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弧度。
因为在他意识的深处，那稳定的“嗡”声，似乎……又厚重了那么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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