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窒息。
新钻入的洞穴比想象中更浅，更像一个被野兽废弃的狭小巢穴，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小动物遗留的腐臭。陈远和赵胜几乎是人叠人地挤在入口内侧，冰冷的泥土紧贴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痛。
洞外，清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清晰可闻，柴火被堆叠在洞口藤蔓上的“窸窣”声，如同毒蛇爬过心尖。
“快点火！熏死这两只地老鼠！”
火镰敲击燧石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
陈远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躲在这里，一旦对方点燃柴火，浓烟灌入，这狭小空间就是他们的烤炉和坟墓！他猛地用手肘撑起身体，不顾左臂伤口撕裂的疼痛，在黑暗中疯狂摸索着身后的洞壁。
不能坐以待毙！这洞有没有其他出路？哪怕只是一个缝隙！
赵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图，用还能动的右手在身边胡乱扒拉着泥土和碎石。
“咳咳……后面……好像是实的……”赵胜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陈远的手指却突然触碰到了一处异常——靠近洞穴底部的一侧洞壁，泥土格外松软潮湿，而且……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用腰刀当做铲子，疯狂地挖掘起来！泥土簌簌落下，带着腐烂根茎的气息。
“你干什么？他们要点火了！”赵胜焦急地低吼。
洞外，火星终于引燃了干燥的引火物，橘红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开始舔舐堆在洞口的柴薪，浓烟开始向内弥漫！
“挖！”陈远只回了一个字，动作更快，刀尖碰到了坚硬的石头，但他不管不顾，沿着石头边缘继续挖掘、撬动！
浓烟呛入喉咙，眼睛被刺激得泪水首流。赵胜也被呛得剧烈咳嗽，但他看到陈远近乎疯狂的举动，一咬牙，也用顺刀加入挖掘。
“轰！” 洞口的柴堆彻底燃烧起来，火焰和浓烟封死了入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洞内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迅速变得稀薄滚烫！
“快啊！”赵胜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
就在这时！
“咔嚓！” 陈远感觉刀尖下的石头猛地一松，一小块岩壁竟然被他硬生生撬了下来！后面，露出一个更深的、仅能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更阴冷、更潮湿的气流从缝隙中涌出！
有路！
“走！”陈远毫不犹豫，率先将头和肩膀挤进了那个狭窄的缝隙，不顾碎石刮擦着背部的伤口，拼命向内钻去！赵胜紧随其后，几乎是滚了进去！
就在两人身体完全没入缝隙的刹那，身后的洞穴己被烈火和浓烟彻底吞噬！
爬！拼命地爬！
缝隙狭窄得令人窒息，身体被粗糙的岩石紧紧包裹，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皮肉被刮擦的剧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吸入的空气中依旧带着烟尘，但至少，那致命的火焰被隔绝在了身后。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但空间似乎稍微宽敞了一些，足以让两人蜷缩着喘息。
身后，追兵的叫骂声和火焰的噼啪声己经变得遥远而模糊。
暂时……甩掉了？
陈远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背后的伤口钻心地疼。左臂的刀伤也在不断渗血，湿冷的衣袖紧紧贴在皮肤上。失血和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
赵胜的状况更糟，他大腿的伤口在刚才的爬行中彻底崩开，鲜血几乎浸透了下半身裤管，他靠在岩壁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系统……扫描自身状态……”陈远在脑海中发出指令，声音微弱。
【扫描中……】
【宿主生命体征：低下。多处外伤（背部撕裂伤，左臂切割伤），中度失血，轻微脑震荡，体力严重透支。】
【能量储备：0.911%】（生物能源补充因距离过远己中断）
【警告：宿主状态持续恶化，建议立即处理伤口，补充能量，避免感染及失血性休克。】
处理伤口？用什么处理？干净的布？清水？药物？他们现在一无所有！能量储备也低得可怜，什么也做不了。
绝望，如同这洞穴深处的黑暗，冰冷而粘稠地包裹上来。
陈远靠在岩壁上，感受着生命力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他想到了狗儿，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逃掉。想到了王铁柱，那疯狂的、以自身为饵的最后冲锋……他现在是生是死？那诡异的狂暴状态究竟是什么？
还有……回家。那个遥远的、几乎己经变得不真实的念头。
他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向下沉沦。
不能睡！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味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挣扎着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摆，摸索着，试图包扎左臂还在渗血的伤口。动作笨拙而艰难，在黑暗中更是效率低下。
“赵……赵哨官？”他低声呼唤，想确认同伴的状态。
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陈远的心沉了下去。他勉强挪动身体，靠近赵胜，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但还在。
他摸索着，想帮赵胜处理腿上那个更可怕的伤口，但刚一触碰，赵胜就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抽搐了一下。
陈远缩回手，黑暗中，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无助的神情。他不是医生，没有药物，没有工具，甚至连看清伤口都做不到。
他靠着岩壁，仰起头，面对着无尽的黑暗，剧烈地喘息着。
从那个充满发电机轰鸣和血腥气的岩洞，到这个未知的、黑暗潮湿的地下缝隙，他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奔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王铁柱生死未卜，赵胜危在旦夕，狗儿下落不明，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这就是破笼而出的代价吗？
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着袭来的昏沉。
不，还不能放弃。
只要还有一口气。
他再次尝试沟通系统，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系统……检索……当前环境下……最低能耗的……生存方案……”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系统界面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能量提示光。
【能量储备：0.910%】
溃围而出，却陷入了更深的绝境。
生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摇曳欲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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