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拥有了重量和触感，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湿冷地黏附在皮肤表面。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疼痛作为唯一的标尺——背后撕裂处的灼痛，左臂伤口随着脉搏跳动的胀痛，还有肺部吸入烟尘后火辣辣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全身的伤处，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粗重和狼狈。
旁边赵胜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间隔越来越长，如同即将燃尽的灯丝，每一次明灭都可能成为永恒。陈远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能感觉到自己体温正在一点点被身下的潮湿和周围的阴寒夺走。失血带来的寒冷从内部蔓延开来，与外在的湿冷里应外合，蚕食着所剩无几的力气和意识。
不能睡。睡了，就真的完了。
他再次狠狠咬向舌尖，更重的力道带来了更浓郁的血腥味和短暂的清醒。他强迫自己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用尚且完好的右手在身边的黑暗中摸索。
泥土，碎石，还有……一些湿滑、带着弹性的东西？是苔藓？地衣？
他揪下一把，触手冰凉滑腻，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殖质气味。无法确定是否有毒，但在饿死和可能毒死之间，他没得选。他将苔藓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口感如同嚼蜡，混合着泥沙，味道苦涩难以形容，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几把苔藓下肚，胃里有了点填充物，虽然带来的热量微乎其微，但至少对抗饥饿感的行为本身，能带来一丝微弱的精神慰藉。
水……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他侧耳倾听，之前爬进来时似乎听到过隐约的水滴声。他屏住呼吸，极力扩张听觉。
滴答……滴答……
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来自斜前方的黑暗深处！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他挣扎着，用腰刀杵地，支撑着身体向声音来源挪动。每动一下，背后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涔涔。
几米的距离，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处湿漉漉、长满厚厚苔藓的岩壁。冰凉的湿意顺着指尖传来。他摸索着，找到了水滴落下的位置，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天然的石洼，里面积蓄了薄薄一层水。
他迫不及待地俯下身，用手捧起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苔藓和岩石的味道，没有其他异味。他小心地尝了一口，冰冷，带着淡淡的土腥，但确实是能喝的水！
他连续喝了几口，干渴得到缓解，精神似乎也振作了一分。他脱下身上相对完整的外衣，将其浸透冰冷的泉水，然后艰难地挪回赵胜身边。
“赵哨官……水……”他低声呼唤，将湿衣凑到赵胜干裂的唇边，轻轻挤压。
清凉的水滴落在赵胜的嘴唇上，他无意识地舔舐着，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喝下一些水后，他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好转，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陈远用湿衣小心地擦拭赵胜额头因为虚弱而冒出的冷汗，又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水，试图清理他大腿上那个恐怖的伤口。借着从苔藓岩壁缝隙透出的、不知来源的极其微弱的磷光（或许是某种发光菌类？），他勉强能看到伤口皮肉外翻，边缘己经有些发白，情况很不乐观。没有药物，这种清理最多只能延缓一点点感染的发生，于事无补。
处理完赵胜，他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左臂的刀伤还好，虽然深，但相对整齐。他用湿布擦掉污血，用牙齿和右手配合，将之前撕下的布条紧紧包扎起来。背后的伤他自己无法处理，只能任由它暴露在阴湿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做完这一切，他己经耗尽了刚刚积蓄起的一点力气，重新瘫倒在岩壁上，剧烈喘息。
黑暗，寂静，伤痛，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迟到的金手指，是红警基地车 以及身边同伴生命不断流逝的恐惧。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脑海。系统界面依旧黯淡，能量储备停在【0.910%】，如同风中残烛。
“系统……环境扫描……最低功耗模式……寻找……可用资源……或出口……”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指令，不抱太大希望。
【指令确认。启动最低功耗环境扫描……】
【扫描中……能量储备：0.909%……】
【检测到所在空间为天然石灰岩裂隙，深度约15米，长度未知。空气成分：氮氧比例正常，二氧化碳浓度略高，存在微量甲烷及硫化氢。】
【检测到水源（弱碱性，含少量矿物质，可饮用）。】
【检测到生物质：苔藓、地衣、盲蛛、洞穴蟋蟀……无首接可利用高能量资源。】
【未发现明显人工出口或大型生物通道。】
果然，没有奇迹。这里只是一个更深、更绝望的囚笼。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和寒冷，意识又开始模糊。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沉沦时，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视觉非听觉的“提示”，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意识的边缘荡开了一圈涟漪。
不是系统的文字提示，而是一种……感觉？指向性？
感觉的来源，似乎是他左臂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附近？不，更准确地说，是伤口接触到的、那些浸透了这洞穴泉水的湿布？
他猛地睁开眼，尽管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他抬起右手，轻轻触摸左臂的伤口，隔着粗糙的布条，能感觉到湿意和冰凉。
是这水？这洞穴里的水有什么特别？
他再次挣扎着挪到那处滴水岩壁旁，用手捧起一点水，仔细“感受”。除了冰冷和湿滑，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活性”？或者说……能量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他精神高度集中，且系统能量濒临枯竭导致自身感知变得异常敏感，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水……难道含有某种极微量的、可以被系统吸收的能量物质？或者是……与王铁柱那种“生物能源”类似的、存在于自然环境中的某种原始生命能量？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如果这水真的蕴含能量，哪怕再微弱，只要能持续获取……
他立刻尝试沟通系统：“分析当前接触水源成分，检测是否存在可吸收能量！”
【分析中……消耗能量0.001%……】
【能量储备：0.908%】
【水源成分分析：主要成分为H2O，含有钙、镁、钾等矿物质，pH值7.8。检测到极其微量的未知放射性同位素（强度低于安全阈值），及……无法识别的惰性能量粒子（浓度极低，吸收效率预估低于0.00001%/升）。】
未知放射性同位素？惰性能量粒子？吸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但是……有！确实有！
哪怕效率再低，这也是一条路！一条不需要依赖发电机、不需要厮杀抢夺，只需要……水！的资源！
他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明知希望渺茫，却依旧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他解下腰间空空如也的水囊，凑到石洼下，耐心地接取那“滴答”落下的泉水。
水滴很慢，填满水囊需要很久。
但此刻，这缓慢的滴水声，在他听来，却成了这死寂黑暗中，最动听的、代表着“可能”的音乐。
他靠在岩壁上，守着那一点点汇聚的水源，感受着左臂伤口处传来的、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浸润感，疲惫而警惕地睁着眼睛，望向无尽的黑暗。
幽隙求生，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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