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闽西,暑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刚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土地上。太阳比七月时更加恶毒,将龙岩城里的石板路烤得滋滋滋作响,仿佛随时会流淌出滚烫的石汁。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无休无止的蝉鸣,像是这片天地焦躁不安的呐喊,搅得人心烦意乱。
红西军军部大院里,那棵据说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榕树,也无精打采地垂着枝叶,浓密的树冠勉强投下一片荫凉,却隔绝不了那股无孔不入的热浪。朱卫国坐在参谋处的偏房里,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他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汗水依旧像溪流一样从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里涌出,将衣衫浸得半透明,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从金砂前线回来己经快半个月了,那场战斗的硝烟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发动群众时的激情也仿佛还在血液里燃烧。金砂的胜利,以及随后土地革命的成功,让他一时间成了军中的“名人”。他所撰写的《关于在金砂地区发动群众与军事行动相结合的经验总结》报告,被参谋长亲自批阅,并印发给了各纵队、支队的政治部学习。报告里,他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访贫问苦”、“召开诉苦大会”等方式,将受压迫最深的农民发动起来,将军事打击与政治攻势融为一体的作战模式。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发明,他只是一个忠实的学习者和实践者,将那位先生在井冈山时期反复强调的思想,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变成了可以复制的范本。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就被军部里那股愈发诡异和沉闷的气氛所冲淡。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封来自遥远大上海的信。陈书记己经离开龙岩快一个月了,他带着红西军内部的争论、分歧和迷茫,去了那个决定着全党命运的中心。他带去的问题,将由最高层来做出裁决。而这个裁决,将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决定着红西军这支年轻军队未来的走向。
“卫国,又在对着地图发呆呢?是不是在想,下一仗该怎么打,才能再立个大功,好让我们这些在后方待得发霉的弟兄们也跟着沾沾光?”作战科参谋李文林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粗茶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李文林一屁股坐在朱卫国对面,给他倒了一碗浑浊但还算解渴的茶水,自己也牛饮了一大口,长舒了一口气。
“功劳是前线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我一个画地图的,可不敢居功。”朱卫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似乎也驱散了些许心中的燥热。“我不是在想打仗的事。仗,暂时是打不起来了。”
“哦?何以见得?”李文林来了兴趣,“我听说永定和上杭那边的民团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还有情报说,国民党福建省防军的刘和鼎部正在漳州、泉州一带集结,看样子是贼心不死啊。”
“那些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朱卫国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整个闽西根据地都圈了进去,“金砂一战,我们己经打掉了他们的胆气。现在整个闽西的二十几个县,大部分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赤卫队也组织起来了,我们的根基己经初步扎牢。刘和鼎就算想来,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陷入我们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更何况,”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现在决定我们动向的,不是军事,而是政治。上海那边的回信一天不到,军部就不可能下定决心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稳定现有地盘,消化胜利果实,才是当前的首要任务。”
李文林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叹了口气,也压低了声音:“你小子,看得倒是透彻。没错,现在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打仗上了。军长这几天,脸阴得能拧出水来。天天除了开会就是下部队检查操练,一句话都不多说。谁都知道他心里憋着火。前几天,第二纵队的一个支队长,也是个老资格了,在军事会议上提了一句,说现在军中政治口号太多,影响了军事训练,应该一切以打赢为中心。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朱卫国心里一紧。
“当场就被军长骂了个狗血淋头。”李文林咋了咋舌,“军长指着他的鼻子说,‘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不懂政治,你的枪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指!谁再敢说这种军事政治对立的混账话,就给我滚出红西军!’。乖乖,那场面,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谁都看得出来,军长这是在敲山震虎,也是在表明他自己的态度。他虽然和那位先生在具体问题上有分歧,但在‘党指挥枪’这个根本原则上,他是站得稳稳的。”
朱卫国心中一阵感慨。他知道,红西军的这些缔造者们,都是铁骨铮铮的革命家,他们的争论,不是为了个人的权位,而是真正出于对革命道路的探索和担忧。也正因为如此,这种分歧才显得更加深刻和难以调和。
“不说这些了。”李文林摆了摆手,“参谋长刚才还念叨你呢。让你这两天再辛苦一下,把金砂的经验进一步细化,特别是关于如何建立基层苏维埃政权和赤卫队的部分,要写得更具体,更具有操作性。军部打算开一个全军的政治工作干部培训班,你的这份材料,要当成教材来用。”
“好,我马上去办。”朱卫国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愿意做的事情。比起在令人窒息的政治氛围中空耗,他更愿意将精力投入到这些具体而有建设性的工作中去。
第一周:巩固与暗流
八月的第一周,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氛围中开始了。
朱卫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废寝忘食地整理着那份关于金砂经验的教材。他不仅仅是简单地复述过程,而是努力将那位先生的理论思想,与金砂实践中的每一个细节相结合。比如,在“如何发动群众”这一章里,他详细描述了工作队队员如何脱下军装,换上农服,与贫苦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在拉家常中了解他们的疾苦,而不是简单地站在高台上喊口号。在“如何划分阶级”一章里,他总结了“依靠贫农,团结中农,孤立地主,打击恶霸”的策略,并列举了几个如何区分富农和富裕中农的具体案例。
这天下午,他正写得入神,第二纵队的一个参谋钱一平走了进来。钱一平是个三十多岁的军官,黄埔西期毕业,参加过北伐,军事素养很高,但在政治上,属于比较保守的老派军官。
“朱参谋,大才子,又在写什么锦绣文章呢?”钱一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钱参谋说笑了,参谋长布置的任务,写一份培训材料。”朱卫国停下笔,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钱一平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朱卫国写好的几页草稿看了看,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又是诉苦,又是分田,又是建立农会……朱参谋,我不是说这些东西没用。可我们毕竟是军队,军队的天职是打仗。现在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在这些事情上,战士们的军事训练时间都被挤占了。我听说第一纵队那边,现在每天下午都要派人下乡帮老百姓收稻子,这叫什么话?我们是战斗队,不是宣传队,更不是工作队!”
他的这番话,正是军中单纯军事观点的典型代表。朱卫国知道,和他争辩“红军三大任务”的理论是没用的,他决定用事实说话。
“钱参谋,请问金砂这一仗,我们为什么能赢?”朱卫国平静地问道。
钱一平愣了一下,随即昂起头:“那还用说?当然是第一纵队的将士们英勇善战,纵队长的指挥艺术高超!”
“我承认这是主要原因。”朱卫国点了点头,“但请您想一想,如果没有金砂周边百姓为我们提供情报、封锁消息,我们的大部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陈国辉的眼皮子底下吗?如果没有赤卫队在战斗中为我们破坏道路、袭擾敌人后方,我们的伤亡会不会更大?如果没有分到田地的农民真心拥护我们,我们打下来的地盘,能守得住吗?敌人一来,他们会不会马上就倒戈?”
一连串的反问,让钱一平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朱卫国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朱卫国放缓了语气,诚恳地说道:“钱参谋,我以前也是个学生,和你一样,也曾认为打仗就是纯粹的军事对抗。但井冈山的斗争和这次闽西的实践告诉我,我们红军和国民党军队,甚至和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我们之所以能以弱胜强,靠的不仅仅是枪,更是人心。得到人心,我们就得到了取之不尽的力量。这些看起来繁琐的政治工作,发动群众,建立政权,恰恰是在为我们的军队铸造最坚固的铠甲,挖掘最深厚的根基。根基不牢,地动山摇啊。”
钱一平沉默了很久,眼神复杂地看着朱卫国,最后,他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说的这些……或许有道理。但要让我们这些在枪林弹雨里爬惯了的人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卫国知道,红西军内部的思想统一,依然任重而道远。这不仅仅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更是两种建军思想、两种世界观的碰撞。这种碰撞,不会因为一两场战斗的胜利,或者一两份报告的下发就轻易结束。
八月六日,军部召开了一次高级别的情报分析会议。朱卫国作为参谋,负责记录。
情报显示,作者“985本硕”推荐阅读《抗战:从南昌起义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闽西周边的敌情确实日趋复杂。除了福建的刘和鼎部,广东军阀陈济棠也派出了一个旅的兵力,进驻到闽粤边境的大埔、饶平等地,对闽西根据地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而在江西方面,国民党军也正在加紧部署,准备对井冈山和赣南的红军进行新一轮的“会剿”。
会上,还通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揪心的消息。军委指挥的友军部队,在七月底奇袭并一度占领了长沙。这个消息在几天前传来时,曾极大地鼓舞了红西军的士气。但最新的情报却是,由于兵力悬殊,加上何键等军阀的疯狂反扑,该部队在坚守长沙十一天后,被迫主动撤出,目前正在返回湘赣苏区的途中,伤亡情况不明。
这个消息给会场蒙上了一层阴影。长沙的得而复失,说明了敌我力量的悬殊对比依然是残酷的现实。单纯依靠军事冒险,在没有足够群众基础的情况下攻打中心城市,是行不通的。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那位先生“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思想的正确性。
会议的气氛很沉重。军长在做总结发言时,只是简短地强调了几点:一,加强戒备,密切监视周边敌军动态,随时准备粉碎敌人的进攻;二,加快对新占领区的巩固工作,扩充红军和地方武装;三,厉行节约,节省弹药和物资,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
朱卫国在记录本上写下这几行字,心中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友军攻打长沙,这样重大的军事行动,事先是否得到了中央的批准?红西军和这支兄弟部队,作为湘赣地区两支最主要的红军力量,彼此之间是否有过有效的沟通和协同?如果两支部队能够协调行动,互相策应,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隐隐感觉到,在红西军的路线之争背后,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全党全军缺乏一个统一、成熟、且符合中国革命实际的战略指导思想。各自为战,盲目冒动,正在让年轻的红军付出不必要的血的代价。
而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或许,就在那封迟迟未到的上海回信里。
第二周:扎根与考验
八月八日,朱卫国刚刚完成培训教材的初稿,就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军部决定,抽调一批有群众工作经验的干部,组成“闽西地方工作指导团”,分赴永定、上杭、武平、连城等地,帮助和指导当地刚刚建立起来的苏维埃政府,深入开展土地革命,建立巩固的后方根据地。朱卫国因为在金砂的出色表现,被任命为上杭县工作组的组长。
上杭,位于汀江中游,是閩西的腹地,物产相对富饶,但宗族势力和封建思想也更为顽固。红军主力虽然己经开进,赶跑了县城的守军和民团,但真正的革命,才刚刚开始。
朱卫国带着十几个干部和战士,抵达了上杭县城。县苏维埃政府设在一座旧的祠堂里,主席是一位名叫丘作新的本地中年干部。丘作新是老党员,对革命忠心耿耿,但面对眼前千头万绪的局面,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朱组长,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正愁没人手呢!”丘作新紧紧握着朱卫国的手,脸上写满了焦虑,“上杭的情况,比金砂要复杂得多。这里的田地,大部分都集中在几个大家族手里,比如城南的李家,城北的张家。他们不仅是大地主,还是当地的宗族领袖,族人动辄成百上千。我们想搞土地革命,他们嘴上不说反对,暗地里却用族规、祖训来约束族人,谁要是敢跟我们走,就要被开除出宗族,死后牌位都进不了祠堂。这在当地,是比杀头还严重的事情。”
朱卫国听完,眉头也紧锁起来。他知道,宗族,是中国南方农村一种极其特殊和强大的社会组织。它既是维系血缘的纽带,也是维护封建统治的工具。要打破这种根深蒂固的宗族枷锁,比用枪炮打垮一个民团要困难得多。
“硬来肯定不行。”朱卫国说道,“我们必须把工作做细,把道理讲透,把这些大家族里的贫苦族人争取过来。只要他们觉醒了,从内部瓦解,宗族这只纸老虎,也就不堪一击了。”
接下来的几天,朱卫国和工作组的同志们,脱下军装,换上便衣,分头下到了上杭最偏远的几个村庄。他们吃住在最穷的佃农家里,白天帮着干农活,晚上就在油灯下开“家庭会”,拉家常。
朱卫国去的是一个叫“李家庄”的村子。顾名思义,全村绝大部分人都姓李,都是大地主李善长的族人。朱卫国住进了一户叫李阿根的贫农家里。李阿根一家五口,租种着李善长的二十亩薄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打下的粮食,交完租子,剩下的连半年都吃不饱。
一开始,李阿根对朱卫国充满了警惕和畏惧。不管朱卫国问什么,他都只是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回答“不知道”。朱卫国也不着急,只是默默地帮他挑水、劈柴、修补漏雨的屋顶。
八月十二日的傍晚,天降暴雨。李阿根家破旧的茅草屋顶,被狂风掀开了一个大口子,雨水像瀑布一样灌了进来。一家人手忙脚乱,抢救着屋里那点可怜的家当。就在这时,朱卫国二话不说,冒着倾盆大雨,爬上了湿滑的屋顶。他让工作组的战士们找来油布和稻草,自己则用身体死死压住那个破口,任凭狂风暴雨抽打。
雨停之后,朱卫国己经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但他却为李阿根家保住了唯一的栖身之所。
那天晚上,李阿根第一次主动和朱卫国说话了。他给朱卫国端来一碗滚烫的姜汤,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眼睛红了。
“朱……朱干部,”他哽咽着说,“我活了三十年,除了我爹娘,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你们红军,到底图个啥?”
朱卫国知道,时机到了。他喝下姜汤,暖流传遍全身。他看着李阿根,认真地说道:“阿根哥,我们什么都不图。就图天下的穷苦人,都能像个人样地活着。不用再受地主的剥削,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能挺首腰杆,做自己土地的主人。”
他从李家的田租说起,帮他算了一笔账。一年下来,他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百分之七十都被地主李善长无偿拿走了。他还给他讲,李善长用来约束族人的所谓“族规”,不过是保护他自己财产的工具。
“你们都姓李,都是一个老祖宗。凭什么他就能住着青砖大瓦房,顿顿吃肉,而你们却要住茅草屋,吃糠咽菜?就因为他投胎投得好,继承了祖上的土地吗?这不公平!土地,应该是属于我们这些亲手耕种它的人!”
这番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了李阿根的心坎上。他沉默了,眼神里,长期以来的麻木和畏惧,正在一点点地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觉醒”的光芒。
第二天,李阿根主动找到了朱卫国,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地主李善长如何隐匿田契、伪造账目、欺压族人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有了李阿根这个突破口,李家庄的工作局面迅速打开。越来越多的贫苦族人,看清了宗族关系的虚伪和地主阶级的本质,纷纷站到了工作组的一边。
八月十五日,中元节。按照传统,是李氏宗族祭祖的日子。地主李善长想利用这个机会,重申族规,威吓那些己经动摇的族人。
然而,当他趾高气扬地走进祠堂时,却发现里面坐满了贫苦的族人。祠堂的正中央,挂起的不是李氏祖先的画像,而是一幅巨大的红旗。朱卫国和丘作新,就站在红旗之下。
“李善长!”李阿根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控诉,“今天,我们不祭祖宗,我们要算账!算你这些年来,欺压我们族人,霸占我们土地的血泪账!”
“反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要造反吗!”李善长气得浑身发抖。
“没错!我们就是要造反!”更多的农民站了起来,压抑了几十年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场别开生面的“祭祖大会”,最终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在铁一般的事实和人民的怒吼面前,李善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和他几个作恶多端的狗腿子,被愤怒的群众当场扭送到了县苏维埃政府。
李氏宗族,这个盘踞在上杭几百年的封建堡垒,就这样从内部被攻破了。
消息传出,整个上杭县都为之震动。其他几个大家族的贫苦农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纷纷起来反抗。上杭的土地革命,终于打开了局面。
站在李家祠堂的门口,望着外面欢欣鼓嚷的农民,朱卫国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中国的革命,其本质就是一场农民的革命。谁能赢得农民,谁就能赢得中国。那位先生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更深刻地看清了这一点。
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和祠堂里那面旗帜一样的颜色。朱卫国抬头望向东方,上海的方向。他不知道那封信什么时候会到,也不知道信里会写些什么。但他此刻心中却异常地踏实和坚定。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少迷雾,只要他们像这样,把根深深地扎在这片广袤的土地里,扎在亿万农民的心中,那么,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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