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却依旧稳如泰山，目光扫过对方手中那些简陋的家伙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就凭你们手里这些虾兵蟹将？我劝你们想清楚。动起手来，断胳膊断腿是轻的，这看大夫抓药的银钱，可不是小数目。咱们都是出来卖力气混口饭吃的，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僵，这么难看呢？”
他这话，既是说给王瘸子听，也是说给那些跟着王瘸子混口饭吃、可能并非真心想拼命的人听。
然而王瘸子自觉丢了面子，哪里肯罢休，恶狠狠地吼道：“少他妈废话！兄弟们，给我上！废了他！”
打手们呼喝着冲了上来。
而这一次，站在牛大力身后的苦力们，虽然脸上仍有惧色，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西散逃跑。
他们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都集中在牛大力身上。
他们知道，今天若是退了，以后就再也别想在这码头挺首腰杆做人了！
牛大力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面对冲上来的人群，他不退反进，身形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竟己如同鬼魅般穿透了人群的缝隙，瞬间来到了王瘸子面前！
王瘸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手腕被猛地扭住，膝盖窝遭到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只穿着结实布鞋的大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的侧脸上，将他的半张脸都摁在了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让你的人停下。”牛大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威慑力，清晰地传遍码头。
脸被踩在脚下，耻辱和疼痛让王瘸子瞬间崩溃，他含糊不清地赶紧大喊：“停！停！都他妈给老子停下！听见没有！”
那些冲过来的打手们猛地刹住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以如此屈辱的姿势被人制服，一时间都傻了眼，不敢再动。
牛大力脚下力道未松，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朗声说道，声音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家都听好了！咱们出门在外，拼死累活，无非是为了一口饱饭，养家糊口！打伤了谁，对谁家里都是天塌下来的事！这码头，是官府设的，是给所有想凭力气吃饭的人开的，不是谁家的小天地，更不是谁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大哥说得对！”
“码头是大家的！”
苦力们群情激奋，纷纷高声应和，长期被压抑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牛大力继续道：“今天，我牛大力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这码头，有霸权，我们就一起把它推倒！有欺压，我们就一起把它赶跑！只要我们心齐，就没人能再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要是有谁不服——”
他话音一顿，猛地一拳挥出，砸向旁边一个打手慌忙中丢弃在地上的铁锹木柄！
“咔嚓！”
一声脆响，那足有手腕粗的结实木棍，竟被他一拳生生打断成两截！
这一幕，震慑了所有人！王三胖那伙人更是面如土色，吓得连连后退，连大气都不敢喘。
牛大力这才缓缓抬起了踩在王瘸子脸上的脚，冷声道：“行了，带着你的人，滚吧。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里为非作歹，断的就不是木棍了。”
王瘸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狠话都不敢撂一句，带着他那群灰头土脸的手下，仓皇逃离了码头，引得苦力们爆发出一阵扬眉吐气的热烈欢呼！
码头的天，从今天起，算是彻底变了。
牛大力这个名字，也如同一面旗帜，牢牢插在了这群苦力的心中。
王瘸子一伙狼狈逃窜后，码头陷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苦力们围着牛大力，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激动。
吴天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洪亮：“从今天起，牛大哥就是咱们的头儿！谁不服？”
“服！我们都服！”众人异口同声，声音震得河面都泛起涟漪。
牛大力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环视着这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充满期盼的脸，沉声道：“头儿不敢当。咱们都是苦哈哈的兄弟，往后互帮互助，有活一起干，有钱一起赚。”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有些规矩得立下。第一，不准欺压弱小，第二，不准私吞工钱，第三，有活轮流干，不偏不倚。”
“都听牛大哥的！”众人齐声应和。
这时，河面上传来汽笛声，一艘货船缓缓靠岸。
船老大站在船头，看见码头上这阵势，明显愣了一下。
牛大力上前一步，拱手道：“船家，今日卸货，还是老价钱。我们人多，保证比往常快上一倍。”
船老大打量着牛大力，又看看他身后井然有序的苦力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常年在码头跑船，自然认得王瘸子那伙人，如今见换了主事，心下明了。
“成！只要活干得漂亮，工钱一分不少！”船老大爽快应下。
牛大力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派活计。
码头上很快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效景象。
苦力们干劲十足，不仅因为今天能拿到全额工钱，更因为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尊严。
“快看，那边怎么回事？”不远处，几个原本在观望的苦力窃窃私语。
“王瘸子被赶跑了！现在是个大个子当家，工钱全发，不克扣！”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码头，越来越多的苦力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等到中午卸完货时，牛大力身后己经聚集了上百人。
船老大验完货，满意地点头，如数付了工钱。牛大力当场就让吴天负责分发，每人五十文，分文不差。
握着沉甸甸的铜钱，许多苦力眼眶都红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凭自己的力气，赚到应得的全部工钱。
“牛大哥，往后我们就跟着你干了！”一个年纪稍长的苦力激动地说。
牛大力点头，朗声道：“只要大家齐心，好日子还在后头！”
正当众人欢欣鼓舞之际，吴天悄悄凑到牛大力身边，低声道：“大哥，王瘸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背后有赵师爷撑腰，恐怕会去搬救兵。”
牛大力目光微沉：“我知道了。你找几个机灵的兄弟，留意着县衙那边的动静。”
“明白！”吴天应声而去。
牛大力看着眼前这群终于挺首腰板的苦力，心中既欣慰又沉重。
他知道，赶走王瘸子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但当他想起家中那个聪慧坚韧的女子，想起她说的“知足者常乐”，心中又充满了力量。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为这些苦兄弟们，也为自己和苏心，挣一个公道。
午后的阳光洒在码头上，照亮了每个人脸上久违的笑容。牛大力指挥着众人清理场地，准备迎接下一艘货船。
新的秩序，正在这个小小的码头上悄然建立。
而远在县衙的苏心并不知道，她的大力哥，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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