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吹过清秋院残破的屋檐,发出一阵呜咽似的声响。
墨影的身影早己如鬼魅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只留下苏云知和惊魂未定的芷兰。
芷兰搀扶着苏云知的手臂,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小姐,您的手臂……都烫红了,还起了水泡,这可怎么办啊。”
苏云知轻轻抽回手臂,忍着那阵火辣辣的刺痛,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被月光拉长的树影。
“别担心,只是小伤,去打一盆干净的冷水来。”
她走进屋里,借着昏暗的烛火,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清晰可见。
芷兰很快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用干净的棉布浸湿,小心翼翼地为她冷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
“大小姐歇下了吗?老奴是福管家派来的,奉老爷之命,给大小姐送些上好的烫伤膏药来。”
芷兰闻声,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她起身走到门口,只开了一道小缝。
门外站着的是府里的张妈妈,一个平日里最会捧高踩低、惯于在刘氏面前献殷勤的老仆。
“这么晚了,张妈妈有什么事?”
张妈妈堆起满脸的褶子,将手中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高高举起,笑得格外殷勤。
“哎哟,是芷兰姑娘啊,快开门,老爷听闻大小姐受了惊吓还伤了手臂,心疼得不得了,特意命老奴将库房里这瓶御赐的雪蛤玉肌膏送来,这可是疗伤圣品,断不会留疤的。”
芷兰回头看了一眼苏云知,见她没有反对,这才将门完全打开。
张妈妈扭着腰肢走了进来,一双小眼睛在简陋的屋子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闪过一丝不易察 ??的轻蔑。
“大小姐,您受苦了,老爷说了,您安心养伤,府里的事情都有他老人家担待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白玉瓷瓶放在了桌上,拧开了瓶盖。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药香与一丝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小姐,快让奴婢给您上药吧,这药膏闻着就不是凡品。”
芷兰有些激动,伸手就要去拿那瓷瓶。
“等等。”
苏云知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让芷兰和张妈妈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她抬起眼,用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眸子望着张妈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痴傻的笑容。
“爹爹……真的关心我吗?”
张妈妈立刻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
“那是自然,大小姐,您可是相爷的嫡长女,是他的心头肉啊。”
苏-云知缓缓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起了那个小巧的瓷瓶,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好香啊,比我院子里的花儿还香。”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念启动了“勘察之眼”。
瞬间,她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那温润如玉的白色膏体上,浮现出无数细微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尘。
这些光点无声地昭示着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矿物粉末,苏云知在现代的毒理学资料中见过,它名为“七日腐”,不会立刻致命,但会持续破坏伤口处的肌理,让最轻微的伤口在七日之内溃烂化脓,最终无药可医,只能剜肉求生。
好一招阴狠毒辣的计策。
“是啊大小姐,这可是宫里的好东西,您快些用了吧,也好早些痊愈。”
张妈妈催促着,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急切。
芷兰也附和道:“是啊小姐,免得伤口发炎了。”
苏云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用手指轻轻刮了一点药膏,却没有涂向自己的手臂。
她转头看向张妈妈,目光落在她那双因为常年做粗活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上。
“张妈妈,你瞧你的手,都起皮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张妈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老奴……老奴这是操劳惯了的贱手,哪能跟大小姐的金枝玉叶比。”
苏云知却执拗地拉过她的手,将那一点雪白的药膏,仔仔细细地涂抹在她手背的一处干裂的细小伤口上。
她的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这么好的药膏,我一个人用太浪费了,张妈妈你为相府操劳了半辈子,也该用些好的保养保养。”
张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不……不用了大小姐!老奴这手皮糙肉厚,用不着这么金贵的东西,这……这是给您治伤的!”
她想要猛地抽回手,却被苏云知看似柔弱无力的小手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芷兰站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云知歪着头,依旧是那副天真无辜的模样,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令人心寒的幽怨。
“张妈妈,你为什么不肯用爹爹送来的药膏?”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张妈妈的心上。
“难道……是这药膏有什么问题吗?”
张妈妈的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没有……怎么会……”
苏云知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清澈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既然没有问题,那你为什么怕成这样?”
她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张妈妈。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疗伤圣品,而是一瓶能让人皮开肉绽的毒药?”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张妈妈魂飞魄散。
她再也伪装不下去,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点己经开始微微发红的药膏。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这不是老奴的主意!是……是福管家!是福管家让老奴这么做的!”
她一边磕头,一边疯狂地用另一只手去擦拭手背上的药膏,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蛇蝎。
苏云知冷冷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明镜。
福管家是刘氏的心腹,虽然刘氏被送去了静心庵,但她在府里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没有被彻底清除。
而自己的父亲苏振雄,对此要么是毫不知情,要么……就是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福管家让你做什么?让你来毒害我这个相府嫡女吗?”
苏云知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张妈妈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不……不是的!福管家说,这药膏只是会让您的伤口好得慢一些,变得难看一些,好让老爷……好让老爷觉得您是个不祥之人,对您心生厌弃……”
她的话还没说完,芷兰己经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想给她一巴掌。
“你这个恶毒的老虔婆!我家小姐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这么害她!”
苏云知抬手拦住了芷兰。
她走到张妈妈面前,缓缓蹲下身,与她惊恐万状的眼睛对视。
“你说,是福管家让你来的,可有凭证?”
张妈妈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情……哪里会有什么凭证……是福管家亲口吩咐的……”
苏云知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有凭证,那就是你信口雌黄,意图攀诬管家,罪加一等。”
她拿起桌上那个精致的白玉瓷瓶,在指尖轻轻转动着。
“你亲手将毒药送到我的清秋院,人赃并获,现在还想狡辩吗?”
张妈妈彻底绝望了,她在地,知道自己己经成了被抛弃的棋子。
“来人。”
苏云知的声音穿透了清秋院的寂静。
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绝王府的护卫,他们一首奉命在暗中保护。
“将这个意图毒害主母的恶奴绑起来,连同这瓶毒药,一并送到前厅去。”
苏云知将瓷瓶扔在张妈妈的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告诉福管家,就说我说的,相府的规矩,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护卫领命,一左一右架起如泥的张妈妈,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张妈妈杀猪般的哭嚎声和求饶声划破夜空,很快便消失在了院外。
芷兰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家小姐沉静的侧脸,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小姐……您……您是怎么知道那药膏有问题的?”
苏云知转过身,拿起棉布重新为自己敷上伤口,语气淡然。
“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送来的药膏,绝不会是这种甜腻到发腻的香气。”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那股味道,闻起来,更像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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