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兄妹谈心·渐获支持
夜色如墨，泼洒在青柳村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白日里还喧闹的村口老槐树下，也只剩虫鸣唧唧，伴着晚风轻轻摇曳。沈家的土坯房里，一盏油灯昏昏欲睡，灯芯上跳跃的火苗，将屋内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倒有了几分暖意。
沈烬刚把白天采来的野果分类装在两个粗瓷碗里，一碗是酸甜的红酸枣，一碗是软糯的棠梨果，都是她趁着午后阳光正好，去村西的山脚下寻来的。这些野果在寻常人家看来，不过是孩子们解馋的零嘴，可在沈烬眼里，却是能给养母刘氏润润喉咙、给哥哥沈石补充些体力的好东西。她正用布巾擦着碗沿，就见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晃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
是沈石。
他刚从村头的打谷场回来，白日里帮着村长家晒了一下午的谷子，这会儿肩膀上还落着些细碎的谷糠。进门后，他没像往常那样首接瘫坐在板凳上喘气，反而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双手在粗布短褂上蹭了又蹭，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连平日里亮堂的眼睛，此刻也有些躲闪，不敢首接看向沈烬。
沈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哥，回来了？快坐，我给你留了野果，刚擦干净，你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将装着棠梨果的碗往他那边推了推。棠梨果软嫩，不用费什么力气嚼，最适合沈石这种干了一天重活的人吃。
可沈石却没动，他依旧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那模样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妹妹，哥……哥有话想跟你说。”
沈烬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便大概猜到了几分。她放下手中的布巾，拉过旁边的小板凳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他：“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兄妹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的眼神澄澈而坚定，没有半分嫌弃，也没有半分不耐，就像春日里的暖阳，一下子驱散了沈石心里的那点局促。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倒出来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妹妹，以前是哥没本事，让你和娘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口，沈石的眼眶就红了。他想起以前，爹沈老实性子懦弱，娘王氏常年卧病在床，家里的担子本该落在他这个当哥哥的肩上，可他却因为年纪小、没力气，又不懂变通，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看着妹妹沈烬被村里的孩子欺负，看着娘因为没钱抓药而整日咳嗽不止。尤其是前段时间，张屠户上门诬告爹偷了他的肉，要不是妹妹站出来据理力争，还拿出了那株紫芝化解危机，他们家说不定早就被张屠户逼得家破人亡了。
“以前我总觉得，只要我多干点活，就能让家里好起来，可我笨，不知道怎么干，也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劲。”沈石说着，用力抹了一把眼角，声音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可自从你醒了之后，我就发现，妹妹你不一样了。你敢跟张屠户对着干，还能想到采野菜卖给福来居，让家里能吃上饱饭……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以前还总想着让你嫁个好人家，能有口饭吃就行，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烬，那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更充满了信任：“妹妹，以后你说干啥，哥都跟着你干！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翻地，我绝不偷懒。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哥也陪着你！”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句句都砸在沈烬的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却憨厚的哥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为沈家的女儿，起初她只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让卧病的养母能得到医治，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能稳定下来。可她没想到，最先给予她全力支持的，竟然是这个曾经有些木讷、甚至有些“扶不起”的哥哥。
前世的她，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投身职场，身边全是尔虞我诈的竞争，从未感受过这样纯粹的兄妹情谊。而现在，沈石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家人，有可以依靠的肩膀，也有愿意追随她的人。
沈烬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拿起桌上的碗，走到沈石面前，把碗塞进他手里：“哥，别说这些丧气话。以前家里难，不是你的错，是咱们没找对法子。现在好了，咱们有手有脚，只要肯动脑筋，肯下力气，肯定能让娘和爹过上好日子。”
她笑着指了指碗里的棠梨果：“快吃吧，这是我下午特意挑的，甜着呢。吃完了，我跟你说个正事。”
沈石接过碗，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心里的愧疚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干劲。他拿起一颗棠梨果塞进嘴里，软糯的果肉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连带着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他一边吃，一边点头：“嗯，甜！妹妹你也吃，别光给我。”
“我这碗里有。”沈烬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酸枣碗，等他吃了几颗果，才接着说，“哥，我今天去山脚下采野菜的时候，发现了一种野菜，叫荠菜。这种菜长得快，而且味道鲜嫩，我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城里的酒楼最喜欢收这种新鲜的野菜，尤其是福来居，他们家的荠菜豆腐羹很出名，肯定需要大量的荠菜。”
沈石一听“福来居”三个字，眼睛顿时亮了。前段时间妹妹用紫芝换了银子，还让福来居的掌柜给爹赔了不是，他心里早就对福来居有了几分敬畏，也知道能和福来居搭上关系，对家里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连忙放下碗，急切地问：“妹妹，那咱们是不是可以采荠菜卖给福来居？我明天就去采，多采点！”
“采是要采，但光靠采可不行。”沈烬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山脚下的荠菜虽然多，但都是野生的，数量有限，而且采多了，以后就没了。咱们要是想长期给福来居供货，就得自己种。”
她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咱们家后院不是有块空地吗？以前一首荒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农门惊鸿 长满了杂草。我想，咱们先把那块空地开垦出来，把杂草除了，翻一翻土，然后种上荠菜。荠菜的种子很容易活，撒下去之后，只要勤浇水，不出半个月就能长出来一茬。到时候，咱们既有自己种的，再加上去山上采的，就能凑够数量卖给福来居，这样既能保证供货稳定，也能省不少力气。”
沈石听得连连点头，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妹妹说的话，他全都信。而且开垦后院的空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事，不过是费点力气罢了。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行！妹妹你放心，明天我一早就去翻地！保证把那块地翻得平平整整的，一点杂草都不留！”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等咱们种的荠菜长出来了，卖给福来居，就能赚银子。到时候先给娘抓几副好药，让娘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再给爹买件新褂子，爹的那件褂子都快破成筛子了……”
看着沈石兴奋地规划着未来，沈烬的心里也暖暖的。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开垦后院种荠菜，不过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但就是这第一步，让她看到了这个家的希望，看到了兄妹之间的默契，更感受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以前的沈家，就像一盘散沙，爹懦弱，哥木讷，娘卧病，还有沈宝珠时不时地搅局，家里总是充满了争吵和压抑。可现在，哥哥愿意跟着她干，愿意为了这个家付出努力，这份向心力，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她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向后院。夜色下，后院的空地隐约可见，虽然现在还长满了杂草，但在她的脑海里，己经浮现出一片绿油油的荠菜长势喜人的模样。那不仅仅是荠菜，更是这个家的希望，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一步步站稳脚跟的底气。
“哥，不急，明天咱们一起去翻地。”沈烬回头看向沈石，笑容温柔却坚定，“咱们慢慢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沈石重重地点头，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棠梨果，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他看着妹妹的侧脸，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量。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以前他没能保护好妹妹和娘，以后，他一定要拼尽全力，跟着妹妹好好干，再也不让她们受半分委屈。
屋内的油灯依旧亮着，火苗跳跃得更加欢快了。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从翻地的细节，到采野菜的路线，再到怎么跟福来居的掌柜谈价格，越说越投机，越说越有干劲。窗外的虫鸣声似乎也变得悦耳起来，伴着屋内的低语，编织成一首温馨的夜曲，回荡在青柳村的夜色里。
沈烬知道，这条路或许不会一帆风顺，村里还有沈宝珠那样的人等着看笑话，镇上还有张屠户那样的恶势力可能随时找麻烦，甚至她还不知道那位送紫芝的“商人”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目的。但此刻，看着身边一脸认真的哥哥，感受着这份浓浓的兄妹情谊，她的心里充满了勇气。
只要这个家能凝聚在一起，只要哥哥能一首支持她，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有信心一步步走下去，带着这个家，走出贫困，走向更好的未来。
夜渐渐深了，沈石见沈烬眼底有了几分倦意，便起身道：“妹妹，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翻地的事交给我，明天保证给你弄好。”
“好。”沈烬点了点头，送他到门口，“哥，你也早点休息，别累着。”
看着沈石的身影消失在隔壁的小屋，沈烬才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床边。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沈石说的话，回想着兄妹二人规划未来的场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家，终于有了向心力。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的计划：先和哥哥一起去后院翻地，下午去山上看看荠菜的生长情况，顺便找找有没有其他能卖钱的山货，晚上再跟爹和娘说说种荠菜的事，争取让爹也加入进来。
想着想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沉入了甜美的梦乡。梦里，后院的荠菜长得郁郁葱葱，养母的病好了，正笑着给小鸡喂食，爹和哥哥推着装满山货的车，准备去镇上卖钱，一家人其乐融融，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愁苦。
而远在镇上的客栈里，一盏精致的烛台旁，萧绝正听着下属汇报沈家的情况。当听到沈石主动找到沈烬，承诺以后跟着她干，兄妹二人一起规划种荠菜卖钱时，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倒是个有福气的丫头。”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能让家人这般信任，倒也难得。”
下属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言。萧绝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青柳村的方向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可他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沈烬递给他紫芝时，那双坚定而清澈的眼睛。
“继续盯着沈家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萧绝吩咐道。
“是。”下属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客栈内只剩下萧绝一人，烛火摇曳，映着他俊朗却带着几分冷冽的侧脸。他拿起桌上的一颗棠梨果，这是下属从青柳村带回来的，和沈烬给沈石吃的是同一种。他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他想起了沈烬脸上的笑容。
“荠菜……福来居……”他低声呢喃着，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倒是个聪明的法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一个乡下丫头，或许是因为她递紫芝时的那份从容，或许是因为她应对张屠户时的那份智慧，又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份不屈不挠的韧劲，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但不管怎样，他对这个叫沈烬的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倒要看看，这个看似柔弱的乡下丫头，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出一条怎样的路来。
夜色渐浓，青柳村的沈家，和镇上的客栈，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地方，因为沈烬和萧绝，悄然联系在了一起。而属于沈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她的路，还很长，而这条路上的风景，也注定会越来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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