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赔银到手·家声渐起
第二日天刚亮，沈家村口的老槐树下就聚满了村民。有人搬来小马扎坐着，有人靠在树干上闲聊，目光都齐刷刷望向村口小路——昨天公堂判了张屠户要在午时当众给沈家道歉，这可是村里头一遭见横行的张屠户低头，谁都不愿错过这场热闹。
沈烬一家走到槐树下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沈老实手里攥着烟袋，腰杆挺得笔首，再没了往日的局促；李秀娘扶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时不时和熟络的婶子点头招呼；沈石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布包，那是待会儿要接张屠户赔银的袋子；沈烬走在最前，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裙，却难掩从容，她目光扫过人群，笑着和大家问好，全然没有昨日公堂上的锐利。
“沈丫头来了！”有人笑着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沈丫头，昨天公堂上你可太给咱们村争气了！”
“就是，张屠户早该有人治治他了，也就你有这能耐！”
沈烬一一笑着应下，拉着李秀娘在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沈宝珠跟在后面，看着周围人对沈烬的热络，心里像塞了团酸梅，悄悄躲到了李秀娘身后，扯着她的衣角不说话。
将近午时，远处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张屠户被两个衙役押着，一瘸一拐地走来。他后腰刚挨了二十大板，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身后跟着的张虎，也蔫头耷脑的，显然是被昨天的阵势吓住了。
“时辰到了，张屠，按判的来。”衙役推了他一把，声音严肃。
张屠户踉跄着站稳，抬头看到沈家人，又瞥见周围村民戏谑的目光，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沈老实、沈石、沈烬……是我糊涂，诬告了沈石，对不住你们家。”声音又小又含糊，像蚊子哼哼。
“没听见！张屠户，大点声！”村民们立刻起哄，“当初你堵着沈家大门喊冤的时候，嗓门可不是这样！”
张屠户被说得头冒冷汗，却不敢反驳，只能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是我张屠户混账，诬告沈石偷镯子，给沈家赔罪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喊完这话，他像是脱了力，身子晃了晃。沈烬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张屠户，道歉是给你自己的过错赎罪，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若真知错，往后就本分做你的生意，别再想着欺负乡邻。若是再敢生事，我们定还会去县衙告你，到时候可就不是打板子、赔银子这么简单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张屠户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布包，递向沈石，“这是赔你的三个月工钱，一共三两银子，你点点。”
沈石接过布包，指尖都在发抖。他以前在绸缎庄帮工，一个月才挣一两银子，这三两银子，是他三个月的辛苦钱，更是妹妹替他争来的体面。他攥着布包，抬头看向沈烬，眼里满是感激。
沈烬冲他点了点头，对衙役道：“多谢两位差爷跑一趟，劳烦了。”
衙役摆了摆手：“应该的，只要他不再生事，你们也安生。”说罢，押着张屠户和张虎，转身回了镇上。
张屠户一走，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公堂的细节，又对着沈石手里的银子啧啧称叹。沈老实被几个老伙计拉着，递烟袋、说家常，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李秀娘也被婶子们围着，听她们夸沈烬能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热闹了大半晌，村民们才渐渐散去。回到家里，沈石把布包递给沈烬：“妹妹，这钱是你帮我争来的，该给你管着。”
沈烬却推了回去，指尖轻轻拍了拍布包：“哥，这是县令判赔你的工钱，本就该归你。不过我有个想法，你别再去绸缎庄帮工了。”
沈石愣了愣：“不帮工？那咱们靠啥挣钱？”
“靠咱们自己。”沈烬走到院门口，指着后院的空地，又望向远处的山林，“咱们扩大山货采摘的规模，再把后院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些能卖钱的蔬菜野菜。我和福来居的王掌柜有长期合作，咱们种出来的菜、采的山货，都能卖给他们，不仅比帮工挣得多，还自由。”
沈老实蹲在一旁，吧嗒着烟袋，琢磨着沈烬的话：“我看行！烬丫头脑子活，跟你干准没错。石头，你就听你妹妹的，别去帮工了，咱们父子俩一起干！”
“可是……”沈石还有些犹豫，“我怕干不好，反而亏了。”
“哥，有我呢。”沈烬笑着把昨天采的香椿芽递给他，“你看，就这香椿芽，福来居按市价加两成收，咱们多采些，再种些野菜，肯定能行。”
见沈烬说得笃定，沈石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去跟王掌柜辞工，回来跟着你干！”
此事像长了翅膀，不出三天就传遍了整个沈家村，连邻村都有人听说了“沈家丫头公堂赢了张屠户，还挣了大钱”的事。往日里对沈家避之不及的村民，如今都主动上门串门。
这天清晨，沈烬刚把采来的蕨菜捆好，院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村西的李婶，手里提着半篮鸡蛋：“沈丫头，在家呢？”
“李婶，快进来坐。”沈烬笑着把她迎进来。
李婶把鸡蛋放在桌上，搓着手笑道：“我听说你采山货能卖给酒楼，就想问问你，我采的这蕨菜，福来居收不收啊？”
沈烬拿起一根蕨菜看了看，嫩芽鲜嫩，打理得也干净：“收的李婶，您这蕨菜品相好，我给您按福来居的收购价，一分都不少您的。”
李婶一听，笑得合不拢嘴：“那太好了！以后我采了山货，就送过来给你！”
自李婶之后，上门的村民就没断过。有的大叔来问“山里哪些山货值钱”，沈烬就细细告诉他分辨方法；有的婶子来问“野菜怎么种才长得好”，她就带着去后院，教她们翻土、选种；还有的村民干脆说：“沈丫头，你带着我们一起干吧，挣了钱咱们平分！”
沈老实每天开门迎客，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李秀娘更是天天炖鸡蛋、蒸馒头，招待上门的村民。这天晚上，她拉着沈烬的手，坐在炕沿上，眼眶微红：“烬丫头，娘以前对不住你，总偏心宝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现在你这么能干，让咱们家扬眉吐气，娘没白疼你。”
沈烬心里一暖，反握住李秀娘的手：“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李秀娘用力点头，擦了擦眼泪：“好！以后娘什么都听你的，好好帮你打理家里的事。”
可这份热闹与和睦，却让沈宝珠的嫉妒心愈发浓烈。以前家里穷，娘总把好东西留给她，大家也只当她是沈家唯一的“娇闺女”；如今沈烬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连爹娘都围着她转，村民们也只夸沈烬，把她晾在了一边。
这天午后，沈烬去山里采香椿芽，沈宝珠趁家里没人，溜进沈烬的小屋。看着屋角堆着的旧布料——那是沈烬攒了半年，打算给沈石缝补短褂的料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咬着牙，抱起布料就往院子里扔，布料散落在泥地上，沾了不少草屑和泥土。
沈烬回来时，正看到沈宝珠站在院子里，踢着地上的布料。她心里瞬间明白了，却没有发火，只是走过去，弯腰把布料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
“姐……”沈宝珠被抓了现行，声音有些发虚，“是风吹的，不是我扔的。”
沈烬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平静地说：“宝珠，这布料我还要给哥缝衣服，以后别随便扔东西了。咱们是姐妹，该互相帮衬，不是互相添乱。”
沈宝珠抿着嘴，没说话，转身跑回了屋里。沈烬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宝珠的嫉妒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但她相信，只要这个家越来越好，总有一天，宝珠会明白，一家人齐心协力，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西下，沈石从镇上辞工回来，手里拿着王掌柜送的半匹粗布：“妹妹，王掌柜说以后咱们送山货，随时可以去铺里找他。”
沈烬接过粗布，笑着说：“哥，明天咱们就去翻后院的地，种上马齿苋，等长出嫩芽，就能卖给福来居了。”
“好！”沈石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憧憬。
院子里，沈老实正编着竹筐，李秀娘在灶房里蒸着馒头，空气中飘着麦香。沈烬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踏实——家声渐起，日子有了盼头，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她要带着家人，一步步走得更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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