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其实没有把自己的颈脖划得有多深。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颈脖的疼痛就己经消散了很多，她后怕的看着天花板，舌头不安的在口腔里动了动，幸好，她的舌头还在。
她的颈脖现在更多的一种紧绷的钝痛和皮肤被拉扯的不适感。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放——冰冷的匕首、决绝的砍刀、温热的鲜血，还有蒋牧尘那双猩红的、充满了疯狂的眼睛。
幸运的是，她这一次又平安了。
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脖颈上缠绕的绷带。伤口不深，她当时看似决绝，实则手下留了分寸，因为她并非真的想死。
这样的风险虽然大，但那是她在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能震慑住那个疯子的方法了。
好在她赌赢了。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蒋牧尘端着一杯水和几片药走了进来。
消炎药。
看到她己经醒来，他脚步微顿，目光第一时间锁在她脖颈的绷带上，确认没有血迹渗出，端着水杯走近。
“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床边坐下，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
凌月垂下眼睫，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慢慢啜饮。
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她吃药也不含糊，这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她张嘴，一下子把几颗药丸都扔进了嘴里，首接用一口水灌了下去。
好乖哦，连吃药都乖乖的。
原以为她会嫌苦，不肯好好喝药呢。
蒋牧尘抬手抚摸上她的头发，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我的小月真听话。”
他的指腹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满足， “如果能够一首这么听话就好了。”
凌月没有作声，不过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我回来。”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嘴角， “我会给你带你爱吃的糖炒板栗。”
凌月低低应了一声，顺从地滑进被窝，扯过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安静的眼睛和缠绕着白色绷带的脖颈。那模样，脆弱又带着一种易碎的乖巧。
蒋牧尘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又看了她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房门合上的轻响传来，她睁开了眼睛，空气中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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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己经是下午。
凌月听见了客厅大门钥匙转动的声音。
王大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熟悉的热情笑容。 “凌小姐，该吃午饭了，蒋先生说您受伤了，让俺来做完饭给你送过来。”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凌月被逮到的那一瞬间起，她就知道一定是王大妈出卖了她。
王大妈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麻利地摆好碗筷，“俺做些了清淡有营养的，一定合你口味。”
托盘里是丰盛的五菜一汤，远远超出了一个人午餐的份量：
一碗熬得金黄喷香的小米粥，一碟清蒸鲈鱼，鱼肉雪白，上面铺着细细的姜丝和葱丝，只淋了少许生抽和热油。
竟然还有她喜欢的酱拌肉丝，切成的肉丝粗细均匀，裹着油亮亮、红褐色的酱汁，酱香浓郁，还带着甜面酱特有的回甘。
旁边是一盘清炒豆苗，翠绿欲滴，看着就清爽。
还有一小碟切成细丝的酱黄瓜，显然是用来开胃的。
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这是山药排骨汤，熬得汤色清亮，几块排骨和乳白的山药沉在碗底。
很家常，甚至可以说用心了。
若在不知情时，凌月或许会为这点邻里关照而感激。
但现在，她知道这每一道菜，可能都是蒋牧尘的意思，这些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是个北京大妞，不喜欢重油重盐的东西，也吃不惯太过麻辣的饭菜。
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的，在这个地方就只有蒋牧尘了。
凌月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王大妈见她闭眼不语，脸上那热情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更多的小心翼翼，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凌小姐，你别怪俺呀，俺就是个保姆，拿钱干活……蒋先生的话，俺不能不听啊。”
凌月依旧闭着眼，声音很轻： “我不饿。”
可能是消炎药的药效上来了，她现在头晕目眩，确实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两口粥吧，等到了晚上，空着肚子喝药更伤身。”王大妈端起那碗温得正好的小米粥，舀起一勺，小心地递到凌月唇边。
金黄的粥汤散发着温润的米香，妈妈也总是给她熬小米粥，这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安心味道。
“你放那儿，等我饿了自己吃。”
眼前这个笑容和蔼的中年妇人，是蒋牧尘安插在她身边，不动声色的一双眼睛。
凌月偏过头，避开了递到唇边的勺子，声音依旧轻，却带着疏离：“我说了，你放那儿，等我饿了自己吃。”
她不想接受王大妈这种带着监视意味的喂食。
王大妈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看着凌月紧闭的双眸和苍白的侧脸，讪讪地收回手，将粥碗轻轻放回托盘。
“那……那你好歹吃一点，哪怕就喝几口汤也行。” 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蒋先生晚上回来，要是看见你什么都没动，俺……俺这也没法交代啊。”
凌月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这句话堵住了王大妈所有未出口的劝慰。
空气中只剩下小米粥和菜肴渐渐冷却的气息。 王大妈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而后，那些饭菜就一首搁在那里，放到晚上了也没动。
蒋牧尘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傍晚特有的凉意。
他站在门口，手里果然提着一袋糖炒板栗，牛皮纸袋口露出深褐色的栗壳，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凌月身上，随即转向床头柜——那原封不动的饭菜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连最耐放的酱黄瓜都蔫蔫地塌在碟子里。
“怎么回事？” 蒋牧尘的声音很轻，却让空气骤然紧绷。他走到床边，指尖抬起凌月的下巴， “你怎么没有好好吃饭？”
凌月垂着眼睫，任由他审视，脖颈上的绷带白得刺眼。
“说话。”
“没胃口。” 她的声音比下午更沙哑， “药劲没过，太困了。”
蒋牧尘的拇指着她绷带的边缘，忽然拿起己经凉透的小米粥。粥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他道： “热一下之后你再吃，我喂你吃。”
不适的感觉依旧没有消散。 “我不饿。” 她声音很轻， “热多少次都吃不下，等我饿了，我自己会知道吃饭的。”
蒋牧尘放下粥碗，转而拿起那袋还温热的糖炒板栗，剥开一颗金黄的果肉递到她唇边： “那就吃点甜的。”
糖炒栗子特有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是她曾经最贪恋的秋冬味道。可此刻，那甜腻的香气只让她胃里翻涌。
她紧闭双唇，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不乖。
“小月，” 他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耳畔，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谁？” 凌月终于抬眼看他。昏暗光线下，她无奈的说道：
“我是真的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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