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被捕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整个城市。新闻头条、财经版面、社交媒体，所有渠道都在疯狂报道这位昔日商界巨鳄的陨落。报道中详细列举了他涉嫌的多项严重经济犯罪：巨额利益输送、操纵证券市场、非法转移资产……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与他相关的“智行未来”等公司股价应声暴跌，接受调查，树倒猢狲散。
喧嚣是外界的，“衡言”律所内部，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没有欢呼雀跃，没有颔首称庆，只有一种历经漫长跋涉、终于抵达终点后的疲惫与释然。助理小林和几位核心团队成员默默地收拾着与“新锐科技”案相关的浩如烟海的卷宗，动作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大家都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正悄然开启。
顾言之没有出现在律所。他关掉了手机，隔绝了所有外界纷扰，一整天都待在公寓里。
沈衡止的腰伤己经好了大半，护具也己拆除，只是医生叮嘱仍需避免剧烈运动。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躺椅上，膝上盖着薄毯，安静地看着一本闲书。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言之则靠在旁边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沈衡止知道他没有。他的呼吸并不平稳，眉心微微蹙着，放在身侧的手时而蜷缩，时而松开。连续数月的高压、紧绷、算计，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弛下来，带来的不是舒适，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和不适。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抬眼，看看他沉睡（或者说假寐）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也照亮了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这段日子，他瘦了不少，也憔悴了许多，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锐气，却并未消减，只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之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上，半晌没有聚焦。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沈衡止。
西目相对。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一种穿透了所有喧嚣与纷扰的、深切的平静。
“结束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沈衡止合上书，轻轻放在一旁，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结束了。”
简单的三个字，承载了太多的重量。从最初冰冷的协议婚姻，到并肩作战的合伙人，再到历经生死考验的恋人……这一路走来，阴谋、背叛、威胁、伤害，如同暗夜中汹涌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们吞噬。但他们挺过来了，凭着彼此的信任、智慧，和那份不容玷污的坚持。
顾言之站起身，走到窗边，和她并肩而立，望着脚下的城市。夕阳正在缓缓下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云层被镶上了金边，壮美而宁静。
“我以前觉得，这座城市很大，很冷。”顾言之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狂奔，追逐着名利、地位，人情淡薄得像纸。”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沈衡止：“但现在，我觉得它没那么大了，也没那么冷了。”
因为有了你。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沈衡止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潮水包裹，柔软而充实。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顾言之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绚烂的晚霞，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些许疲惫却无比轻松的弧度。
“先休息一段时间。”他说，“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度个假。你腰伤刚好，需要彻底放松。我也……需要放空一下。”
这个提议让沈衡止有些意外，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暖意。他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工作和战斗的顾言之了。
“然后，”顾言之继续道，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衡言’需要重新出发。经过这一仗，我们站稳了脚跟，也打出了名声。但未来的路还很长。我想把律所的重点，更多放在真正有社会价值的案件上，比如知识产权保护、中小企业合规、弱势群体法律援助……或许，还可以设立一个公益基金。”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新的光芒，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恩怨和商业利益的、更宏大的理想。沈衡止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欣赏和认同。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顾言之，剥去了家族光环和复仇执念后，那个内心依旧保留着正义和温度的律师。
“好。”她微笑着点头，“我支持你。”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留下一抹绚烂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如同星河般璀璨。
顾言之转过身，面向沈衡止，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目光变得异常郑重和深邃。
“衡止，”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是时候了。”
沈衡止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顾言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戒指盒，没有华丽的单膝跪地，只是在她面前轻轻打开。一枚设计简洁却无比精致的钻石戒指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闪烁着纯净而坚定的光芒。
“我们之间的开始，或许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荒唐的协议。”顾言之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语气坦诚而真挚，“但这段路走下来，我发现，那场协议，是我人生中最正确、最幸运的‘错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它让我遇到了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并肩作战，什么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什么是……家的意义。沈衡止，我爱你。不是出于责任，不是源于协议，就是单纯地、深刻地爱着你这个人。”
他的话语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沈衡止的心上。
“所以，”顾言之拿起那枚戒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全部的期待，“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抛开过去所有的协议和枷锁，以最真实的样子，重新开始吗？不是作为合伙人，也不是因为任何外界因素，只是作为顾言之和沈衡止，彼此相爱，共度余生。”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告白，只有最朴实、也最动人的真心。沈衡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爱意、紧张和期待，看着他手中那枚象征着承诺的戒指，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过。
法庭上的默契配合，雨夜中的争执与和解，病床前的悉心守护，书房里的并肩作战……那些紧张、那些危险、那些温暖、那些依靠，早己将两颗心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眼眶微微发热，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暖流，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地、坚定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好。”她轻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和坚定，“我们重新开始。”
顾言之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郑重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仿佛天生就该属于那里。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沈衡止也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弥足珍贵的幸福。
窗外，夜色温柔，星光点点。公寓内，灯光温暖，相拥的两人，如同两棵历经风雨后终于紧紧缠绕的树，根系深植，枝叶相交。
尘埃，终于落定。而属于顾言之和沈衡止的全新篇章，正伴随着指尖那枚戒指的微光，悄然开启。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手握彼此，他们便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无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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