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阳推开屋门就看见那堆行李歪在院门口。蓝布包袱皮散了角,几件旧衣耷拉出来,一只鞋倒扣在门槛边。
他没喊人,弯腰把东西一样样拾进屋。书包带子断了一根,他顺手捋平,指尖碰到硬纸封面——《三字经》滑了出来,扉页撕去了一块。
他蹲下身,把书翻过来对着晨光看了看撕口。边缘不齐,像是被指甲抠破后硬扯下来的。他站起身,回屋取了放大镜,又从工具箱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比对片刻,眉头锁紧。
这残片是他前些日子誊写的《三字经》开头,原打算教望岑练字用,一首收着。现在被人撕走一块,正好能拼上。
他把东西放回原处,转身进了堂屋。五斗柜抽屉拉开一半,账本还摆在昨夜的位置。他抽出最底层那页副账,摊开在桌上——上个月支出明细里,并没有“三百元”这一笔。
小儿子昨夜借尺子时的眼神,陈建军在供销社外攥紧的手,陈玉凤泼洗衣水时的叫嚷……这些事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像齿轮咬合,咔的一声,转到了同一个方向。
他坐下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是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第一张是县医院的化验单,写着陈建军的名字,项目栏印着“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日期是去年冬天。那天他托儿子去领结果,对方拖了半个月才交回来,说弄丢了。他没拆穿,悄悄去了医院补打了一份。
第二张是陈玉凤的手术同意书复印件,写着“宫外孕破裂急诊手术”,家属签字栏是他签的名。那年她瞒着丈夫跑来借钱,哭着说不能让婆家知道,他垫了八百块,留了凭证。
他把两张纸叠好,塞进烟斗盒里,坐在桌边等。
日头爬过院墙,脚步声陆续响起。
陈建军第一个进来,站在门口就说:“爸,那丫头的东西怎么扔外头了?您这是要赶人?”
陈阳没抬头:“你问我?先问问你媳妇为啥三天没回家。”
陈建军一愣:“你说啥?”
“我说她。”陈阳慢慢站起来,“上个月十五,你在镇上招待所开了房,陪你的女人姓王,是你单位食堂的临时工。隔壁住的是老赵,他认得你。”
屋里一下静了。
陈玉凤这时候也进来了,脸色发青:“爸,您这是干啥?咱们今天是来说正事的!望岑偷了家里钱,您不能装不知道!”
“偷钱?”陈阳冷笑一声,从怀里抽出那张副账纸,“那你告诉我,这‘杂项三百’是谁添的?我每笔账都有底稿,你改的是正页,副页还在。”
他把纸拍在桌上,指着笔迹:“这笔‘三’字起笔顿得太重,收尾拖泥带水,跟你小学时候写检讨一个样。”
小儿子站在角落,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陈玉凤还想开口,陈阳抬手拦住:“你要说她偷钱,那我也说点家里的事。你去年做手术,我没让外人知道,可签字照相馆还存着底片。你要不要请医生来当众讲讲,你是怎么瞒着丈夫、打着娘家幌子来借钱的?”
陈玉凤猛地后退一步,脸涨成紫红:“你……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为啥不能说?”陈阳声音沉下去,“你们一个个心里有鬼,反倒要拿清白人开刀?望岑的书被人撕了页,行李半夜给人扔出来,账本被人动手脚,这是偷钱吗?这是想把她往死路上逼!”
陈建军终于开口:“她一个外人,凭啥拿存折、管钥匙?我们才是亲生的!”
“亲生的?”陈阳盯着他,“你上个月往家里搬了两床新被褥,说是给丈母娘的,实际是你姘头住进了西街租的屋。你当我不知道?你妈卖菜的钱,你偷偷拿去给她买衣服,账本都记在‘修车费’里。”
他往前一步:“你们三个,谁手上干净?谁敢站出来,说一句自己没拿过家里的钱?”
没人应声。
“我告诉你们,”陈阳一字一顿,“从今往后,这个家我说了算。谁再敢动望岑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贴到村委会公告栏上去。不怕丢人,就尽管试试。”
陈建军嘴唇抖了抖,到底没再说话。他转身就走,脚步踉跄。
陈玉凤低头退出去,手扶着门框,指节发白。
小儿子最后一个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父亲。陈阳正把那本《三字经》小心折好,放进胸前口袋。
他没看儿子,只说了一句:“账本以后归你管,但副页我照样留着。别以为我不懂你们那点心思。”
小儿子喉咙动了动,轻轻带上门。
堂屋空了下来。
陈阳坐在桌边,掏出烟丝,装进烟斗,点了火。烟味升起来,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西厢房门口。
他没抬头,只是把烟斗搁在桌上,冲那边微微点了点头。
望岑站在门边,手里攥着那支红色钢笔,衣襟己经平整,辫子梳得一丝不乱。她看着父亲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陈阳听见她转身进了屋,接着是书包拉开的声音,布料摩擦的轻响。
过了一会儿,窗台上多了个搪瓷缸,冒着热气。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是浓茶,没加糖。
院外传来鸡鸣,太阳完全升了起来,照在门槛上。那块被撕下的《三字经》残页,不知何时被风吹到了门缝底下,一角,像一封未拆的信。
陈阳放下茶缸,伸手将它轻轻压平,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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