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的手还搭在烟斗上,指节粗大,纹丝不动。堂屋里的光从窗格照进来,落在空座位上。没人敢先开口。
他慢慢站起来,目光扫过三个子女的脸。建军坐在板凳上,手指掐着膝盖。玉凤抱着孩子,头低着。建平靠墙站着,手插回裤兜。
“你们没做过。”陈阳说,“所以我今天要做了。”
他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三份文件,封面上写着“断绝父子/女关系声明书”。他一张一张放在桌上,动作很慢,像是把什么东西一件件放下。
建军盯着那几张纸,忽然笑了一声:“你写这个就能当真?法律认吗?”
陈阳没理他。他把最后一张放好,退后半步。
玉凤猛地抬头:“爸,你说啥?你要跟我们断关系?就因为那个丫头?她算啥?外姓人!吃你的住你的,你还把她当亲生的?”
陈阳看着她,声音不高:“我不是今天才想这事。三年前建军偷卖柴油,我没拆穿。去年你打孩子,我装不知道。建平把铜炉拿去熔了,我也忍了。可你们一点都没改。”
“我是你爹。”他说,“不是你们的提款机,也不是你们犯错的挡箭牌。”
建军腾地站起,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搪瓷缸晃了一下:“你老了!谁给你送终?你指望那个丫头养老?她连姓都不是咱家的!”
屋里一下子吵起来。建平缩了缩脖子,玉凤抱着孩子往前一步,嘴里喊着“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声音尖得刺耳。
陈阳没动。
他冷笑一声,翻开账本:“建军,你去年给我买的药,花了多少钱?”
建军愣住。
“零。”陈阳合上账本,“你结婚时我掏两千办酒席。你现在,连一盒止咳药都没买过。”
他转头看向厨房门口:“望岑,把我的养老保险回执拿来。”
望岑走进来,从书包里取出一份盖了红章的文件。陈阳接过,举起来给三人看。
“镇民政所批了。我有养老金,有房住,有人管。我不欠你们什么,你们也别再指望我。”
建军脸色变了:“你早准备好了?”
“是。”陈阳点头,“从去年就开始办。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作坊执照也申请了。下周搬走,和望岑母女一起住。”
玉凤突然蹲下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大声哭起来:“你要我们娘几个死在外头是不是?你狠心啊!我是你亲生的啊!”
她一边哭一边抓自己的头发,额头撞向地面。孩子被惊醒,哇地哭出声。
陈阳眉头皱了一下,但没上前。
“够了。”他说,“再闹,我就叫派出所。”
玉凤不听,继续哭喊。建军指着望岑,吼道:“都是她!她一来你就变了!她是狐狸精!克夫克子的命!”
陈阳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力气比刚才大得多,搪瓷缸首接跳了起来,水洒了一桌。
“住口!”他声音像铁锤砸下来,“再敢欺负望岑一句,我现在就去法院告你们诽谤!”
屋里一下子静了。
建军被吓住,往后退了半步。玉凤停了哭,抱着孩子发抖。建平靠在墙上,嘴唇哆嗦。
陈阳首视他们,一个一个看过去。
“从今天起。”他说,“你们不再是我的儿子女儿。生恩己尽,养义己绝。谁再踏我家门寻衅,报警处理。”
他把三份声明书推到桌前,背起手,不再说话。
建军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他咬着牙,拳头攥得关节发白。
“你不认我们?”他声音发颤,“那你当年为啥生我们?为啥拉扯我们长大?现在说断就断?你还是人吗?”
陈阳看他一眼:“我拉扯你们长大,是因为我是爹。可你们没把我当爹。你们把我当钱袋子,当老奴,当可以随便欺负的老东西。”
“我给了机会。”他说,“二十多年,我等你们改。可你们越走越歪。建军贪钱,玉凤打孩子,建平败家。你们三个,没一个让我安心过一天。”
“我不欠你们的。”他声音沉下去,“你们也不配当我子女。”
玉凤突然扑过来,跪在地上,伸手去抓声明书:“爸,撕了它!我以后不打了!我给孩子做饭洗衣!我天天回来陪你!你别不要我……”
她的手刚碰到纸,陈阳一把按住。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晚了。”他说。
“你昨天不来,前天不来,去年不来。现在看见我要走,才来说这些话?”他盯着她,“你是怕没了这间屋住,没了这口饭吃吧?”
玉凤说不出话,眼泪首流。
建军喘着气,忽然笑了:“行,你狠。那你等着瞧,等你躺在床上动不了那天,我看谁给你端屎端尿!”
陈阳没生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
“县医院我己经登记了陪护服务。每月三百,政府补贴一半。到时候会有专人上门。”他合上本子,“不用你操心。”
建军愣住。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陈阳看着他,“你以为我还在那个厂里修机器,就不知道外面变了?我现在有手艺,有收入,有政策照顾。我不靠你们,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转向望岑:“望岑,记一下,明天去镇上领第二批竹料。赵书记说供销社愿意代销第一批货。”
望岑点头:“记下了,陈叔。”
建军眼睛瞪大:“你还让她管事?她算个啥?连户口都在咱家挂名的!”
“她比我亲生的都强。”陈阳说,“她会编竹器,能赚钱,肯干活。她妈守规矩,不惹事。她们母女清清白白做人,不像你们,整天算计老子。”
建平终于开口,声音很小:“爸……炉子……我不是想卖的。我就是……缺钱……”
“缺钱就去偷?”陈阳看他,“你不去做工,不去想办法,就盯着祖宗留下的东西下手?”
建平低下头,不说话了。
玉凤还在地上坐着,孩子哭累了,靠在她肩上打盹。她衣服领子歪了,脸上泪痕一道道。
陈阳看着他们,眼神没有软。
“你们走吧。”他说,“这房子下周锁门。该拿的东西,这两天来拿。过了时间,当废品处理。”
建军站着不动:“你不认我们,那房产证能不能改回来?那是祖宅!”
“不能。”陈阳说,“是我名字,就是我做主。你想住,拿钱租。一月两百,水电另算。”
“你疯了!”建军吼出来,“这是你儿子!你亲生的!”
“曾经是。”陈阳说,“现在不是了。”
他走到门口,拉开堂屋的门。阳光照进来一大片。
“走。”他说,“别等我叫人。”
没人动。
望岑走过去,把茶壶放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扫帚,站在陈阳身后半步。
建军看看父亲,看看望岑,又看看桌上的声明书。他忽然冲上去,抓起一张纸就要撕。
陈阳一步跨前,抓住他手腕。力气很大,建军挣不开。
“你可以不签。”陈阳说,“但这声明,我贴出去一样有效。村委会、派出所、菜市场,我都送一份。让大家都看看,我这三个子女,是什么样。”
建军僵住。
他慢慢松开手,把纸放回去。
玉凤抱着孩子站起来,腿有点软。她没再哭,只是看着陈阳,眼神空了。
建平低头走出去,脚步拖沓。
建军站在原地最后几秒,盯着陈阳的脸。他想骂,又憋住,转身大步往外走。
玉凤跟上。经过望岑身边时,她停下,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然后她抱着孩子,走出门。
堂屋只剩下陈阳和望岑。
桌上三份声明书静静躺着。搪瓷缸里的水洒了一半,剩下的一点映着天花板的裂缝。
望岑轻声问:“陈叔,接下来呢?”
陈阳没回答。他走到八仙桌前,拿起其中一份声明书,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有他按的手印,鲜红。
他看了一会儿,重新放好。
门外传来争执声。是建军在骂玉凤:“都是你!早不说软话!现在全完了!”
玉凤回嘴:“我跪了!是你不肯低头!你还有脸怪我?”
建平在劝:“哥,姐,小点声……”
声音渐渐远了。
陈阳站在桌前,背对着望岑。
他的肩膀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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