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西月初三,东京汴梁的晨光裹着料峭春寒,斜斜切进禁军金枪班的营房。徐宁刚把那杆家传的钩镰枪卸下来,枪尖上的冷钢还凝着晨露,映得他脸上的络腮胡都泛着青。营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两匹乌骓马停在辕门,为首的是殿帅府的承局,一身紫罗袍在风里掀着角,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见了徐宁便躬身:“徐教头,殿帅有令,召您即刻入府,说是要验看您那钩镰枪的图样,以备禁军换装。”
徐宁心里咯噔一下。这钩镰枪是徐家祖传的绝技,枪谱从不外传,连禁军同僚都只见过他演武,从未见过图样。但殿帅高俅的令谕不敢违,他匆匆换了身团花锦袍,将枪谱卷成细轴塞进腰间,又嘱咐妻子汤隆:“我去去就回,若过了午时未归,便让孩儿去寻张教头打听。”汤隆刚应了声,徐宁己跟着承局出了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泥水沾在靴底,竟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进了殿帅府,朱红大门两侧的石狮子眼露凶光,回廊里的禁军侍卫都背着双手,眼神首勾勾的,连个招呼都不打。承局引着他转了三个弯,尽头是一处朱漆大殿,门楣上悬着块黑底金字匾额,写着“白虎堂”三个大字。徐宁猛地停住脚,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白虎堂是禁军的军机重地,专议兵戈、存放兵甲,按律凡无旨擅入者,轻则杖责,重则流放,他一个金枪班教头,怎会被引到这里?
“承局,”徐宁攥紧了腰间的枪谱,声音发紧,“殿帅不是要验看图样吗?怎会在白虎堂?”
那承局却像是没听见,只推了他一把:“殿帅己在里面候着了,教头快进去吧。”话音未落,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落了锁。徐宁转身去拍门,却听见殿内传来高俅的声音,阴恻恻的:“徐教头,既入白虎堂,为何还带着兵器?”
徐宁这才惊觉,自己竟忘了卸下腰间的钩镰枪——方才匆忙,只想着带枪谱,竟把这杆枪也带了进来。他慌忙要解枪,却见高俅从屏风后走出来,身着紫袍玉带,身后跟着三五个牙将,个个手按腰刀。“放肆!”高俅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白虎堂乃军机禁地,你私携兵器入内,莫不是想刺杀本帅?”
“殿帅明察!”徐宁“噗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生疼,“末将是被承局引来,一时疏忽忘了卸枪,绝非有意冒犯!”
“疏忽?”高俅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扔在徐宁面前,“那这张通贼的书信,也是疏忽写的?”徐宁低头去看,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竟仿着他的笔迹写着“愿献钩镰枪谱,助梁山贼寇破官军”。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那纸:“这是伪造的!殿帅,末将世受皇恩,怎会通贼?”
“是不是伪造,不是你说了算。”高俅朝牙将使了个眼色,两个牙将立刻上前,扭住徐宁的胳膊。徐宁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腰间的枪谱被搜了出来,摊在案上。高俅拿起枪谱,翻了两页,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好啊,果然带着枪谱。看来你是早有预谋,想借着献图的由头,把徐家的枪法传给梁山反贼?”
“我没有!”徐宁的吼声在大殿里回荡,却只换来高俅的一声冷哼。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营里来了个陌生的军汉,说是汤隆的远房表哥,送来一坛杏花酒,还缠着他问钩镰枪的用法。当时他只当是亲戚,便随口说了两句枪的招式,如今想来,那军汉定是高俅派来的细作,故意套话,好伪造通贼的证据。
“带走!”高俅挥了挥手,“把他打入死牢,待奏明圣上,择日问斩。”牙将们架着徐宁往外走,他回头望着白虎堂的匾额,阳光照在“白虎”二字上,竟像是染了血。走到殿门口时,他看见那引路的承局站在廊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承局的耳后,有一道月牙形的疤,和三天前那个“远房表哥”一模一样。
被关入死牢的当晚,徐宁就发起了高烧。牢里又潮又冷,稻草上爬着虱子,他蜷缩在角落里,想起妻子汤隆和年幼的孩儿,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他徐家三代都是禁军教头,祖父随狄青征过西夏,父亲护过先帝的銮驾,到他这一辈,本想安安稳稳当差,却落得个通贼的罪名。他知道,高俅要杀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通贼,而是上个月他在演武场,撞见高俅的义子高衙内调戏禁军统领的女儿,上前拦了一句,从此便结下了梁子。
“教头,教头。”半夜里,牢门外传来轻轻的呼唤。徐宁睁开眼,看见一个狱卒端着碗热粥,凑到栅栏边。他认得这狱卒,是张教头的远房侄子,叫李小二。“教头,快趁热喝了吧。”李小二把粥递进来,压低声音,“张教头托我给您带句话,说高俅己把奏本递上去了,圣上准了,三日后就问斩。您……您可得想想法子。”
徐宁接过粥,粥里飘着几粒米,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我能有什么法子?”他苦笑一声,“白虎堂的罪名,铁证如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有法子!”李小二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张教头说,梁山有个叫戴宗的头领,会‘神行太保’的功夫,能日行八百里。他己让人去给戴宗送信,求梁山好汉来救您。只是……只是梁山是反贼,您若被他们救了,可就真成了通贼的人了。”
徐宁愣住了。他一辈子都在剿匪,如今却要靠反贼来救命。可转念一想,若不逃,三日后便是身首异处,妻儿也会受他牵连,被流放三千里。他攥紧了纸条,指节泛白:“告诉张教头,就说我……我愿求梁山好汉相助。”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西月初六那天,天还没亮,死牢外就传来了喧哗声。徐宁趴在栅栏上往外看,只见火光冲天,喊杀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牢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旋风似的汉子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把板斧,正是梁山的李逵。“徐教头,俺铁牛来救你了!”李逵劈开镣铐,把徐宁扶起来,“快走,宋公明哥哥在城外等着呢!”
徐宁跟着李逵往外跑,一路上只见殿帅府的禁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死了,有的还在呻吟。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感激梁山好汉的救命之恩,又愧疚自己成了“反贼”。出了汴梁城,路口停着一辆马车,宋江、吴用等人都在车旁等候。见了徐宁,宋江上前一步,拱手道:“徐教头,委屈您了。高俅奸贼当道,我等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若教头不嫌弃,便随我等上梁山,共图大业,日后杀回东京,为您洗刷冤屈。”
徐宁望着远处的汴梁城,晨光中,城墙巍峨,却再也不是他的家。他想起白虎堂里那伪造的书信,想起高俅的狞笑,想起妻儿还在城里受苦。他深吸一口气,朝宋江躬身:“愿随哥哥上山,只是……若有一日能杀回东京,我要亲手斩了高俅,还我徐家一个清白。”
宋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马车滚滚驶离,徐宁坐在车里,掀开窗帘,最后望了一眼汴梁城。西月的春风吹过,带着满城的杏花香气,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冤屈。他知道,从踏入白虎堂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己经改变——从前是禁军教头,护着大宋的江山;如今是梁山好汉,要推翻这腐朽的朝廷。
车辙压过泥土,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像是一道无法回头的路。徐宁摸了摸腰间,那杆钩镰枪还在,枪尖依旧锋利,只是从今往后,它要对准的,不再是山贼草寇,而是朝堂上的奸佞之臣。他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又响起白虎堂里高俅的冷笑,那笑声,成了他心中永远的刺,也成了他日后在梁山,苦练钩镰枪,助梁山破了连环马的动力。
宣和七年的春天,东京汴梁的杏花落了一地,像是为一个忠臣的蒙冤,撒下了满地的纸钱。而徐宁,这个误入白虎堂的教头,也从此踏上了一条反抗的道路,在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中,写下了属于自己的,充满冤屈与热血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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