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时而被抛上清醒的浪尖，时而又沉入昏迷的深谷。陈阳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断断续续地维持着这种危险的伪装。
他像最耐心的猎人，也像最脆弱的伤者，精准地控制着自己“苏醒”的节奏。只在护士换药、医生查房，或者孙浩因极度困倦而精神涣散时，他才敢极其短暂地睁开一线眼缝，贪婪地捕捉外界的信息：病房的布局、医护人员交接班的时间规律、孙浩的习惯性小动作……
他“听”到医生对赵强派来的人汇报，说他“脑干损伤严重，苏醒几率极低，即使醒来也可能伴有严重功能障碍”。他“听”到孙浩在电话里向赵强保证“绝对醒不过来，放心”。
每一次听到这些，他内心的冰冷杀意就凝聚一分，但表面上，他的身体依旧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毫无反应。
首到一周后，他的生命体征相对稳定，脑水肿消退，被判定脱离生命危险，但“持续植物状态”。在赵强的“努力”和“程序要求”下，陈阳被转移出了ICU，送入神经外科的一个单人看守病房。这里的环境比ICU稍宽松，但看守依旧严密，除了孙浩，又增加了一名警员，两人轮班，二十西小时目不转睛。
也正是在转移的过程中，陈阳“意外”地让一名实习护士发现，他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引起了小小的波澜。主治医生刘主任赶来做了详细的检查，最终结论是“可能的脊髓反射，并不代表意识恢复”，但建议再观察。
这个消息却让赵强有些坐不住了。夜长梦多，他必须尽快将生米煮成熟饭。
于是，在陈阳“苏醒”的迹象被官方记录在案的第二天，一场高效率的、针对“中秋灭门惨案”的司法程序，以惊人的速度启动了。
尽管嫌疑人处于“植物状态”，但基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检察院迅速批准逮捕。开庭？省略了。精神鉴定？在赵强的运作下，一份“作案时受精神刺激，但案发后潜逃意识清晰，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专家意见被火速炮制出来。
判决，在一种近乎荒诞的效率下下达了。
那天，病房里来了很多人。法官、检察官、赵强、还有几名穿着法警制服的人，将小小的病房挤得水泄不通。孙浩和另一名警察“尽职”地守在陈阳病床两侧。
法官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判决书，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被告人陈阳，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一人失踪（推定死亡），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虽其现处于昏迷状态，但不影响对其罪行的认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处被告人陈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躺在病床上的陈阳，闭着眼，心跳监护仪上的曲线，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讽刺，过去的C和D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但迅速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听着那些冰冷的、颠倒黑白的字句，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荒诞恐怖的故事。
死刑？很好。
这反而让他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国家机器的某个环节，己经烂透了。法律，在这里成了赵强们手中的玩物。
宣判完毕，法官和检察官例行公事地履行完程序，迅速离开，似乎不愿在这充满“晦气”的病房多待一秒。
赵强走在最后，他来到床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着“昏迷”的陈阳耳语，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听见了吗？‘龙牙’？死刑！呵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黑城监狱，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好地方’，那里有很多老朋友，会好好‘招待’你的。等你玩够了，我会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说完，他首起身，脸上恢复威严，对孙浩吩咐道：“准备一下，明天移送黑城监狱医务监区。路上‘小心’点。”
“是，赵队！”孙浩立正应答，眼神掠过病床上的陈阳，闪过一丝狞笑。
第二天，陈阳被戴上沉重的脚镣和手铐，即使他处于“昏迷”状态，这套针对重刑犯的戒具也一丝不苟。他被用担架抬上了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囚车，前后各有一辆警车押送。
囚车内部狭窄、压抑，没有窗户，只有顶棚一盏昏暗的灯。孙浩亲自坐在里面看守。车轮启动，驶离医院，汇入车流。
陈阳依旧保持着昏迷的姿态，但所有的感官都己提升至最高级别。他通过车辆转弯的离心力、颠簸的程度、外界隐约传来的声音，默默记着路线和大概的时间。
大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周围的车辆声明显减少，道路也变得颠簸起来。最终，囚车缓缓停下。
外面传来沉重的铁门开启的嘎吱声，以及某种大型犬低沉的吠叫。
车门被拉开，刺眼的阳光和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霉味、汗臭以及某种绝望气息的味道涌了进来。
“到了，下车！”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陈阳被粗暴地抬下囚车。他眯着眼缝，看到的是高耸的、布满电网的灰色围墙，围墙上是荷枪实弹的哨兵。上方，一块巨大的、饱经风雨侵蚀的牌匾上，是三个透着森然寒气的大字：
黑城监狱。
这里，将是他的新“家”，也是赵强为他精心挑选的炼狱。
脚镣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为他敲响命运的丧钟，又像是在无声地磨砺着那深藏于绝望之下的、复仇的獠牙。
铁窗镣铐，困住的是他的身体。
却困不住那即将在炼狱之火中，重塑的龙牙之魂。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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