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魔眼睁开（五）
“你真是个混蛋，总是用言语蛊惑別人。”陈雯雯说，在路明非刚坐下的时候，女孩儿带著柔软娇气的声线便轻轻响起，声音很小，只有路明非和她能听见。
路明非知道她说的自然是自己刚刚的那般举动，他也懒得反驳陈雯雯。
他直接了当的点了点头：“你刚刚就说过这句话了，我一直都没否认过。”
“那混蛋也会有自己在意的东西吗？”
“只要还算是个人，那就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
陈雯雯没再说话了，双眼直勾勾的盯著路明非，似乎是在等他的后续，等他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路明非也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可路明非毫不犹豫的戳破了那点没说出口的幻想：“我当然有自己在意的东西，你只算其中的某个角落里的布娃娃。”
“时候没好好玩过的布娃娃？”
“是已经被我拆了好几次线而且缝不好的布娃娃。”
“真伤人。”
“我知道。”
沉默隨著这句带著平静痕跡的话语一併降落，连前台小妹困意上涨频频点头的动静都触耳可闻。
在光线往西边下沉的间隙里，影子越拉越长，直到能盖住某个人的脸，或者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那种景色很常见，但落在陈雯雯心底却又是另一种感觉，是某种说不上来的甜味，一点点蔓延开，从心底往舌尖上涌。
似乎，她在某种意义上，和路明非是很接近的，近到负距离。多少能宽慰一点她略感愁绪的心。
可怜的人。
路明非看著她眼底浓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亮光，暗暗摇摇头。他突然开了口，说出来的事情却让人心底一颤。
“你要不要趁著天色还不算晚先回家？”路明非抬头望向她，她眼底的柔弱光线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猛地抬起头，而路明非也正好说出了后半句话，“或者你就继续在这里等，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
“我等就是了。”陈雯雯立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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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等吧。”路明非鼻腔里哼出来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感慨的声音，“等到赵孟华来，当著你的面表现表现他的英武和阳光，然后再隱隱约约的暗自贬低我抬高他自己。“贬低你又如何呢？”陈雯雯的声音里窜出来一股无名火，带著赌气般的余韵，“你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答的很快，可她的举动却不像她的声音那般决绝，手指不自然的纠结著裙摆，话语刚落下，牙齿就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担忧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说重了。
“我的確不是好人，可能让你沉溺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广义上的好人。”路明非身体微微前倾，铅灰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泛起薄薄的亮色，似乎是两口看不见底的深邃枯井，“但他的贬低和你现在的这些话可不是同一个性质的。“
“他会从家世上开始，然后聊到人缘，再隱隱约约的说起来性格问题，和你这种直接了当指责我本人的情况並不同。”路明非顿了顿，身子很自然的向后仰著，极带侵略性的目光不再落在陈雯雯身上，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天板。
“可在我眼里，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其实並没有意义，和你今天特意从衣柜里挑出来的新衣服新鞋子一样，我不会因为他的贬低而生气，反而我会笑著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我在欣赏什么呢？我在欣赏一个保持著翩翩风度的失败者，明明他牙都快咬碎了，但面子上依旧得保持著平静，这就是他所依赖的体面』，我爱死这种体面了。“
“所以，你真的还要继续在这里等吗？”路明非重新看向陈雯雯，只不过这一次，眼神里没有那么浓稠的侵略性，“你想要看到的画面是不会发生的，他会和蔼平和的找你聊天，言语內外对你道歉，但我不会反驳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你也是，爱干什么干什么。”
陈雯雯的呼吸为之一滯，她努力动了动嘴唇，可没什么话能说的。她找不到反驳路明非的理由，或者换句话来说，没有多少人能找到合適的理由来反驳路明非。
能被反驳的、能被说服的人，只能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人，而路明非这副模样就摆明了告诉陈雯雯，他是个沟通不了的对象。
你说什么、做什么，和他聊什么，劝他怎么样，他每个字都会听，但每个字都不会往心里去，他真的就是那种最完美的听眾，用心倾听，但一个字都不会记住。
陈雯雯抿著嘴唇，低著头，视线在自己的脚尖上游走。
小白鞋被她刷的乾乾净净，她就是想在这些小细节上给眼前这个看不出情绪波动的人多留点好印象，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早就失败了。
她在路明非心底已经定了型，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已经成了具象化模样的结果。
沉默良久，陈雯雯还是点了头，她其实没多少犹豫，也没有多少要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只是因为单纯的有点伤心而已。
“你没听懂我说话吗？”路明非皱著眉头，声音加大了些，“你等下看不到剑拔弩张，看不到爭风吃醋，只有一个旁观者，和一个尽力表演风度的失败者，而至於你”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陈雯雯已经放鬆的手指上，声音也放缓了，多了几分迟疑，似乎在疑惑。但他还是没改变自己的想法，也没有收回那些说出去的话的意图。
“你是把坐在这的刀，被我利的刀，来割赵孟华的刀。”
“我知道。”陈雯雯点点头，声音很细腻。
“你知道？”路明非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又回归了平日模样，“哦对，你当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抱歉，有时候我会忘掉这一点—你確定你还要继续等吗？等他来？以一把刀子的身份？”
“我等。”陈雯雯简单的说著，“我没等他，我在等你，我等你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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