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棠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重响——那是木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震得周围的树叶都簌簌落了几片。
她脚步顿了顿，后背僵了僵，却没回头。
她早料到江烬会是这个态度，毕竟他本就没救过她，对突然送上门的“恩情”和饭菜，自然满心戒备。可越是这样，沈栖棠心里越笃定——这样一个对陌生人充满防备的人，前世却能为她豁出性命，更值得她好好相待。
她攥了攥手心，唇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却坚定的笑：江烬，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栖棠就爬起来做饭了。
这次她没做白面饼——怕江烬觉得太铺张，反而不肯收。她用家里的粗粮掺了点细面，蒸了两屉松软的杂粮馒头，又炒了一碟香喷喷的咸菜，还煮了个热乎乎的鸡蛋羹——鸡蛋羹里，她又偷偷兑了小半碗灵泉水，滑嫩又养人。
装好食盒，她跟爹娘打了声招呼，就背着食盒往后山走。路上遇到早起的村民，有人好奇问她去干啥，她只笑着说“去后山挖点野菜”，含糊带过。
到了江烬的木屋前，还是老样子——门虚掩着，门口空荡荡的。沈栖棠轻手轻脚把食盒放在石阶上，这次没再喊他，只对着门板轻声说了句“江大哥，饭菜放这儿了，记得趁热吃”，就转身悄悄走了。
她故意走得慢，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偷看。
果然，没过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江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短打，身形挺拔如松，低头瞥了眼石阶上的食盒，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站在门口愣了片刻，伸手想去碰食盒，指尖刚碰到盖子，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紧接着，他转身就进了屋，“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食盒依旧孤零零地放在原地。
沈栖棠看着那盒没被拿走的饭菜，心里虽有点失落，却没气馁——慢慢来，总能焐热他这块冰。
接下来的日子，沈栖棠雷打不动，每天都来送饭菜。
有时是杂粮粥配咸菜，有时是野菜饼配野鸡汤，有时还会带两个自己腌的酸果子——她知道猎户打猎辛苦，酸果子能解乏。每次她都把食盒放在门口，说句话就走，从不多做纠缠。
可江烬的态度始终没变——要么开门看一眼，转身关门，食盒原封不动；要么干脆连门都不开，任由食盒在门口放一整天，首到沈栖棠第二天来送新的，才把前一天的饭菜拿走（她猜是趁她走后偷偷拿的，因为第二天来的时候，旧食盒总会不见）。
他越是这样，沈栖棠越觉得他是外冷内热——若是真的厌恶，早就把食盒扔了，哪里会默默收走？
可这事儿，在村里却炸开了锅。
沈栖棠天天往后山跑，哪能瞒得住？村里本就人多眼杂，没过几天，“沈栖棠倒贴后山煞神”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天沈栖棠送完饭回来，刚走到村口，就听到几个大婶凑在大槐树下嚼舌根。
“你们快看，那不是沈家丫头吗？又从后山回来的！”
“啧啧，真是不知羞耻！那江烬是什么人？煞神啊！杀过人的主儿，她也敢往上凑，这是嫌命长了？”
“我看是被宋书逸甩了，没人要了，就去倒贴煞神！真是丢我们村的脸！”
“可不是嘛！听说那江烬克人，谁靠近谁倒霉，她天天去送饭菜，小心被克死！”
这些话尖酸刻薄，像针一样扎人。换做前世的沈栖棠，早就委屈得哭了，可现在的她，只当没听见，挺首脊背往前走。
可那几个大婶见她不吭声，反而得寸进尺，其中一个胖大婶故意提高声音：“沈丫头，婶子劝你一句，别再往那煞神跟前凑了！人家根本不搭理你，你这热脸贴冷屁股，有意思吗？”
沈栖棠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锋芒：“王大婶，我去后山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不是你们说的‘倒贴’。江大哥是好人，不是什么煞神，你们别乱传谣言。”
“好人？”胖大婶嗤笑一声，“一个杀过人的孤魂野鬼，也配叫好人？沈丫头，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就是，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沈栖棠懒得跟她们争辩——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愿意怎么说，随她们去。她只知道，江烬值得她这样做。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背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越来越难听，可她的脚步却越来越稳。
回到家，王氏早就等在门口，见她回来，连忙拉着她进了屋，眼圈红红的：“栖棠，娘都听说了，那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要不，咱别去送了？”
沈父也皱着眉，闷声道：“丫头，实在不行就别送了，爹知道你知恩图报，可也不能让你受这委屈。”
沈栖棠看着爹娘担忧的脸，心里暖暖的，笑着摇了摇头：“爹娘，我没事。她们愿意说就说，我问心无愧就好。江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话就放弃报恩。”
见女儿态度坚决，爹娘也没办法，只能叹着气不再劝。
而此刻的后山木屋里，江烬正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食盒——里面是刚送来的野菜饼和一碗热汤，还冒着热气。
他拿起一块野菜饼，饼皮金黄酥脆，咬一口，带着淡淡的清香，比他自己烤的硬邦邦的饼好吃多了。可他吃着吃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村里的流言，他不是没听到。
前几天他去镇上卖猎物，就听到有人说“沈家村的沈丫头倒贴后山煞神”，当时他还没在意，首到这几天，每次沈栖棠来送饭菜，他都能隐约听到山下传来的议论声。
他放下手里的饼，眼神沉了下去。
沈栖棠……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因为被宋书逸抛弃，赌气找他这个“煞神”做筏子，故意让村里人议论？还是觉得他好欺负，想用这种方式戏弄他？
他活了二十多年，见惯了人心险恶，从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沈栖棠这般日日送饭菜，不顾流言蜚语，在他看来，不是别有所图，就是故意戏弄。
毕竟，他根本没救过她。
江烬捏紧了手里的饼，指节泛白，眼底的寒意更甚——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她得逞。
他起身走到门口，望着沈栖棠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深如潭：“沈栖棠，你最好别是在戏弄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猛地关上了门，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隔绝在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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