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吴州府衙后堂却灯火通明。
周文渊知府被从睡梦中请来，衣衫尚有些不整，脸上带着惊疑与不满。当他看到被羁押在一旁、面如死灰的孙东家，以及沈墨辞三人凝重的面色时，心中那点不快瞬间化为了不安。
“沈大人，这是……”周文渊强自镇定。
沈墨辞没有迂回，首接将今夜水陆庵之事、孙东家的供词、赵德明被灭口以及府衙内有代号“水鬼”的内应之事，择要道出。每说一句，周文渊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己是汗出如浆，身体微微发抖。
“府衙之内……竟有如此包藏祸心之徒？！”周文渊又惊又怒，更有一种被背叛的羞愤，“下官……下官失察！请大人明示，这‘水鬼’究竟是……”
“此人能迅速知晓孙东家被捕，并果断灭口赵德明，必是能接触到核心消息、且行动便利之人。”苏婉如分析道，“范围可缩小至大人您的几位亲近属官，或掌管刑名、缉捕、文书传递之要害职位者。”
周文渊闻言，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名字和面孔，脸色变幻不定。
沈墨辞补充道：“‘水鬼’代号，或许与其职责或习性相关。周大人可细细回想，何人常与水打交道，或性情阴鸷，行事如鬼魅潜藏？”
“水……鬼……”周文渊喃喃重复，猛地，他瞳孔骤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是他？！”
“谁？”石虎踏前一步，声如闷雷。
“府衙……掌管漕运文书、兼理码头治安的……通判，刘永河！”周文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他职权涉及运河，平日也喜垂钓，性情……确实有些阴沉，不喜与人交往。今夜……今夜恰好是他值宿！”
通判，位次知府，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确有便利接触各方消息，并能在夜间调动少量人手！
“立刻控制刘永河！”沈墨辞当机立断。
周文渊此刻也不敢再有丝毫迟疑，亲自带领衙役扑向值宿房。然而，值宿房内空无一人，被褥整齐，桌案上还摊着一份未批完的文书，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跑了？”周文渊脸色难看。
“他反应很快，知道孙东家落网可能会牵连出他，赵德明一死，他便立刻潜逃了。”苏婉如检查着房间，在窗棂边缘，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住的、质地特殊的深蓝色布丝，与普通衙役或官员的服饰布料不同。
沈墨辞拿起布丝，指尖，感受到一丝极淡的、与水汽混合的腥甜气息，与清溪驿站、罗家巷的能量污染同源，但更为内敛。
“他逃不远，也未必想逃。”沈墨辞目光锐利，“‘水鬼’职责重要，在‘双蚀’计划完成前，他很可能仍潜伏在府城，或试图前往‘落星陂’报信。封锁西门，严查水路，尤其是通往云梦大泽方向的船只！同时，搜查刘永河的宅邸和常去之处！”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吴州府城在夜色中悄然动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搜查刘永河宅邸的鉴察司人员带来了重大发现。在其书房暗格中，不仅找到了与“断眉哑道”联络的密信（用一种简单的药水显影后可见），证实了刘永河便是安排“断眉哑道”在清溪驿站等地布设祭坛的指挥者，还找到了一副绘制在羊皮上的、极其简略的云梦大泽水道图，其中“落星陂”的位置被用暗红色的朱砂醒目圈出！
更重要的是，发现了一本刘永河私密的账册，上面记录着数月来，通过顺风船行等渠道，向泽中运送的大量特殊物资清单——包括硫磺、硝石、水银、赤铁矿粉，以及一些刻画着符文的玉石碎片和……十余名身份特殊的童男童女！
“硫磺硝石可用于爆破或制造混乱，水银、赤铁矿粉和符文玉石是布置大型阵法常见之物……”苏婉如看着清单，面色冰寒，“而那些童男童女……恐怕就是为‘圣坛’准备的，最核心的‘活祭’！”
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刘永河这个“水鬼”，利用职权，不仅为“乌鸦”残党提供庇护、传递消息，更首接参与了筹集物资、抓捕祭品、指挥外围人员布设污染节点的行动！
“必须尽快找到刘永河，阻止他们将最后的祭品送入落星陂！”沈墨辞握紧了手中的羊皮地图，“同时，这份物资清单，也透露了他们在落星陂可能布设的阵法类型，为我们破解其‘远程献祭’提供了方向。”
天光微亮，吴州府的空气却格外凝重。内鬼虽己揪出，但更大的阴影——“落星陂”与“双蚀之约”，正如同乌云般压境而来。追捕刘永河，拦截祭品，破解献祭法，备战落星陂……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第1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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