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山量具厂家属院的楼道里光线昏暗，墙皮像干枯的树皮般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深浅不一的砖块。俞乐山抱着暖暖站在三楼的拐角处，怀里的小家伙还不知即将面临分离，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洗得发白的工装纽扣。他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刚才赵弦知把那对穿着蓝色工装的夫妇领进房间时，特意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叮嘱他在楼下等着，可他刚挪到二楼平台，就听到暖暖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那哭声不像平时饿了或尿湿的哼唧，而是带着婴儿特有的、对陌生环境的极致恐惧，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凄厉，像一把淬了冰的锋利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里。俞乐山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昨天盛雪竹把暖暖小心翼翼交到他怀里时，眼里满是信任和期待，指尖轻轻拂过暖暖的脸颊，一遍遍叮嘱“乐山，这孩子晚上容易惊跳，你多搂着点”“奶粉要按比例冲，太浓了她消化不了”；想起前几天夜里暖暖发烧，他抱着孩子在知青点的土路上狂奔，去公社卫生院找医生，回来后守在床边一夜没合眼，首到小家伙烧退了才松口气；想起暖暖在他怀里吃奶时，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满足地咂着小嘴，偶尔还会抬起乌溜溜的眼睛冲他笑——那笑容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曾驱散了他无数的疲惫和迷茫。这些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如刀绞。他恨不得立刻冲上楼，一脚踹开房门把暖暖抱回来，告诉赵弦知这买卖他不干了，可理智又死死拽着他——他知道赵弦知的脾气，一旦他反悔，以她的手段，肯定会把暖暖送到更远的地方，甚至可能让他永远都见不到孩子。
“呜呜……哇……爸爸……”暖暖的哭声里竟然模糊地冒出了“爸爸”两个字，俞乐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稍微保持了一丝清醒。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暖暖好，那对夫妇是赫山量具厂的正式职工，每月有固定工资，家里还有宽敞的砖瓦房，能给暖暖吃白面馒头，能让她将来上学读书，总比跟着他在知青点啃窝头、住土坯房受苦强。可这个理由在暖暖撕心裂肺的哭声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骗不过。他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怀里的小包裹说：“暖暖，对不起，是爸爸没用，不能亲自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长大，要健健康康的，爸爸会经常来看你的，一定会的。”
作者“青丘山的卫穆”推荐阅读《依依向北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6K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