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钟头，暖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像小猫似的微弱。俞乐山知道，孩子肯定是哭累了，在陌生的怀抱里委屈地睡着了。他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迈开脚步走下楼，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不敢回头看那扇紧闭的房门，生怕一回头就会失控地冲上去，只能死死盯着脚下斑驳的台阶，一步步挪出楼道。走出家属院大门时，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红得吓人，怀里空落落的，跟刚才抱着孩子进来时判若两人。俞乐山骑上那辆叮当作响的二手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骑行，秋日的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无尽悲伤和沉重自责，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与此同时，赫山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木质办公桌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王潇己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来打听盛雪竹的消息了，他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手里端着院长递过来的搪瓷茶杯，杯里的茉莉花茶还冒着热气，可他根本没心思喝，目光时不时瞟向办公室门口，期待着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院长放下手里的钢笔，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潇儿，你就别在这儿转悠了。盛雪竹这姑娘我知道，性子倔得很，她要是想来，早就收拾东西过来了；要是不想来，你就是在这儿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没用。”王潇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姨夫，我不是闲得慌，是真的可惜。雪竹在医学院的时候就是尖子生，外科内科都学得扎实，当年下乡前本来都要留院实习了，就因为那档子事……她这么好的医术，不能就这么埋没在知青点的土坯房里啊。”院长放下手里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你啊，不光是可惜她的医术，更是可惜她这个人吧？”王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姨夫，我……我就是觉得雪竹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生活。”院长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烟雾缭绕中缓缓说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感情这事儿急不来，也强求不得。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多给她点时间，用行动慢慢打动她，比在这儿急得团团转管用。”
王潇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似的有些失落。他走到医院门口的梧桐树旁，犹豫了片刻——按理说他该回科室上班了，可脚却不听使唤地走向了自行车棚。他推出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翻身上车，一路往南陵公社的方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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