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节奏中滑过。梅韵涵像一只谨慎的幼兽,在龙斯誉划定的无形边界内小心行走。她不再主动与涂乾俊交谈,在走廊遇见时会迅速低头避开,甚至连目光的接触都尽量避免。
龙斯誉似乎对她的“驯服”感到满意。他恢复了以往的模式——精准地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整理好的笔记,拿走她不爱吃的配菜,放学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只是,那眼神里的审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密不透风。
然而,越是压抑,某些情绪就越是会在看不见的角落疯狂滋长。
周三下午的美术课上,老师布置了自由创作,主题是“秋日私语”。周围的同学都在画落叶、丰收或天空。梅韵涵铺开画纸,调好水彩,笔尖却迟迟无法落下。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周六清晨的画面——广玉兰树下,阳光斑驳,那个拉着小提琴的挺拔身影,还有那首不知名却首击心灵的曲子。
一种莫名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悄悄从画本最后几页撕下一角干净的白纸。动作小心而迅速,带着一种做坏事般的心虚。她低头,避开老师的视线,手指有些笨拙地,开始折叠。
她折的是一只千纸鹤。
这是小学手工课上学会的,她己经很久没有折过了。手指有些生疏,但肌肉记忆还在。对折,翻折,撑开翅膀……每一步,都无比认真。
她不是在完成一件手工作品。她是在将自己那份无法言说、也不敢言说的悸动,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与余韵,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包裹进这洁白的方寸之间。
当最后一下将鹤喙轻轻拉出,一只略显稚拙却完整的千纸鹤静静躺在她掌心时,她仿佛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轻轻吁出一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这只小小的纸鹤上,它的翅膀似乎随时都会承载着某个秘密振翅欲飞。
该把它放在哪里?
放在笔袋里?太容易被发现。夹在书里?可能会掉出来。
她的目光在桌面上逡巡,最后落在了那个半旧的多层铅笔盒最底层。那里放着些不常用的橡皮、尺子,还有几枚过期的贴纸。
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她像藏匿一个珍宝般,将那只轻飘飘的千纸鹤,小心地安置在了铅笔盒的最底层,然后轻轻合上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她的心头。
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将一份关于另一个男生的、隐秘的心思,折成了纸鹤,藏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猛地抬头,视线惊慌失措地扫向教室门口,扫向窗户——仿佛下一秒,龙斯誉就会出现在那里,用他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将她这微不足道的背叛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窗外只有风吹过树梢,门口空无一人。
她紧紧捂住胸口,那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脸颊滚烫,像是发了高烧。
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龙斯誉可以禁锢她的行动,可以隔绝她与涂乾俊的交流,但他无法控制她的思想,无法阻止那份因“美”而自然生发的欣赏与悸动,在她心底悄然扎根、发芽。
这只小小的、洁白的千纸鹤,就是证明。
它是反抗的火种,是独立意志的萌芽,是她贫瘠压抑的青春里,第一抹属于自己的、不为龙斯誉所知的色彩。
然而,在这短暂的、带着叛逆的激动之后,更深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藏得住吗?
龙斯誉那样敏锐,那样无处不在。这个秘密,能保持多久?
她仿佛己经看到,当这只纸鹤被发现的瞬间,龙斯誉眼中将会掀起的、足以摧毁一切的黑色风暴。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交画。梅韵涵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她紧紧按着那个铅笔盒,仿佛里面装的不是一只纸鹤,而是一枚定时炸弹。
“梅韵涵,你的画?”美术老师温和地提醒。
她猛地回神,慌忙拿起桌上那张依旧空白的画纸,声音干涩:“老师……我,我还没想好。”
老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以为她身体不适,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梅韵涵低着头,将空白的画纸和那个沉重的铅笔盒一起胡乱塞进书包。她站起身,只觉得脚步虚浮。
走出美术教室,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那只藏在最深处的千纸鹤,像一块灼热的炭,烙在她的心上,也仿佛在她与龙斯誉之间,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天平上,投下了一颗足以倾覆一切的、危险的砝码。
青春的迷途上,第一只千纸鹤己经折好。
而它最终会飞向何方,又会引来怎样的疾风骤雨,无人知晓。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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