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冲进来的那一刻,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得像个三岁孩子。得救了,我真的得救了!那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感觉,让我浑身脱力,只剩下后怕的颤抖。
几个警察动作很迅速,有人过来用泰语大声问我话,可我除了摇头啥也不会。有人给我解开了皮带,冰冷的空气接触到我被勒出深痕的手腕,带来一阵刺痛,但这痛感却让我无比清醒——我还活着。
一个看起来像头头的警察,皱着眉检查了一下我肿得发青的右手,又看了看我脖子上的斑点,脸色变得很凝重。他示意手下小心地把我扶起来,用蹩脚的英语问:“You… OK? What happen?”
我张了张嘴,想说出王总和阿泰的名字,想说出那个度假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王总他们能在泰国搞出这么大阵仗,谁知道警察里有没有他们的人?万一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呢?
我只能虚弱地摇头,反复说着:“Hospital… Please, hospital…” (医院……求你了,医院……)
警察头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安排人用担架把我抬了出去。走出那间阴暗的病房,我才看清这个黑诊所的全貌,走廊又脏又乱,堆着杂物,空气里的怪味让人作呕。
我被抬上救护车,一路鸣笛到了附近一家正规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抽血、包扎,我被安排进了一间双人病房,手上挂着点滴,据说是抗生素和营养液。警察留了一个人在门口,说需要等我情况稳定后再做笔录。
躺在干净的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次是正常的消毒水味),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右手那钻心的冰冷和疼痛,以及身上还在隐隐作痒的斑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危机远未解除。
我到底中了什么邪?王总和阿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尸油”……他们到底想用我干什么?一个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奶奶……要是奶奶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她在遥远的苗疆,而我,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异国他乡的医院里。
一种巨大的孤独和绝望感席卷而来。我看着窗外陌生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想家。
傍晚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我以为又是护士或者警察,没太在意。但进来的人,却让我愣住了。
是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她的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深潭,清澈却又看不到底。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步伐轻盈地走到我床边。
“唐明志?”她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点软糯的口音,像是吴侬软语,但又有点不一样。
我警惕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是?”
“我叫穆婉倾。”她微微一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听说你遇到点麻烦,过来看看你。”
“听说?听谁说?”我更加警惕了。我在这边举目无亲,谁会告诉她我的事?警察?还是……
穆婉倾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我被纱布包裹的右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跟……那边的人,不是一伙的。”她轻轻指了指窗外,意有所指。
“那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嘛……”她歪了歪头,样子有点俏皮,但眼神却依旧深邃,“算是个……路过的好心人?至于怎么找到你……”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想不注意到都难。”
味道?我下意识闻了闻自己,只有药味和汗味。她说的是……我中的降头?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你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想坐起来,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乱动。”穆婉倾伸手虚按了一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你中的东西,很麻烦。不是普通的病。”
“是降头,对不对?是不是尸降?”我急切地问。
穆婉倾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哦?你还知道尸降?看来不完全是小白嘛。”
“我猜的……我摸了一口棺材,然后就……”我把在龙莲寺的经历,以及后来发烧、呕吐、长斑点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在黑诊所听到的“尸油”和“材料”的话,我还是留了个心眼。
穆婉倾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像是在思考。等我说完,她点了点头:“龙莲寺……那地方阴气是很重。不过,单单摸一下棺材,还不至于让你中的‘尸降’发作得这么猛,这么快……”
她顿了顿,看着我,目光如炬:“你之前,是不是还吃过或者喝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我仔细回想。飞机上的餐食?酒店的水?都没什么特别啊……等等!
“我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被王总他们灌过一种很腥很苦的药水……”我猛地想起来了!
“那就对了。”穆婉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药降’为引,激发你体内的阴气,再配合‘尸降’的外邪入侵,里应外合。你这中的是‘复合降’,怪不得发作得这么急。”
药降!尸降!复合降!这些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能救我,对不对?”我像是看到了唯一的生机,声音都带着颤抖,“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穆婉倾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病房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点滴瓶里液滴落下的微弱声响。
“救你……不是不可以。”她终于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灯光,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很麻烦。而且,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愣住了。是啊,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救我?
“我……我可以给你钱!等我回国,我让我爸妈……”
“钱?”穆婉倾轻笑一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缺钱。”
“那……那你要什么?”我慌了。
她慢慢走回床边,俯下身,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靠近我,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草药的清冷气息传入我的鼻腔。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你奶奶……是不是苗疆的蛊婆?”
我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一样!她怎么会知道我奶奶?!这是我家里几乎从不对外人提起的秘密!我爸甚至都不太愿意让我知道太多!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干涩。
“看来是了。”穆婉倾首起身,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身上的血脉里,有一股很淡但很特别的‘生气’,是苗疆正统蛊术传承才有的味道。虽然很微弱,几乎被死气掩盖了,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血脉?生气?我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觉得,这可能是我活命的关键。
“是……我奶奶是……可这跟你救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穆婉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对你下这种复合死降的人,手段狠辣,而且目标明确。不单单是要你的命那么简单……可能,还跟你奶奶的传承有关。”
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难道我还是被奶奶牵连了?
“想活命,普吉岛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你。”穆婉倾说出了一个名字,“他叫阿赞明。”
“阿赞明?他是医生?”
“医生?”穆婉倾又笑了,这次带着点嘲讽,“算是吧,不过他治的不是普通的病。他是黑衣阿赞,专门解降头的。”
黑衣阿赞!我虽然不了解,但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物。
“他在哪里?我怎么找到他?”
“他在普吉岛的一个小镇上,具置很偏僻,我可以画个草图给你。”穆婉倾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纸笔,快速地画了起来,“但是,我提醒你,阿赞明脾气古怪,尤其不喜欢外人打扰,更不会轻易出手救人。你能不能请动他,就看你的造化了。”
她把画好的草图递给我,上面线条简洁,但标注了几个关键的地标。
“你……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接过草图,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我?”穆婉倾摇摇头,“我还有我的事。而且,阿赞明那个人,不喜欢见生人,尤其是我这种……”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记住,找到阿赞明,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身上的‘死降’只是被暂时压制,随时会再次爆发。时间不多了。”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轻盈地消失在走廊的灯光里,就像她来时一样突然。
我捏着那张简陋的草图,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突然出现的穆婉倾,神秘、美丽,似乎无所不知,却又若即若离。她真的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吗?她为什么对我奶奶的事那么清楚?她为什么愿意帮我?
还有那个阿赞明,黑衣阿赞,听名字就让人心里发毛。去找他,是福是祸?
但看着自己依旧肿痛的右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寒,我知道,我己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穆婉倾说得对,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去普吉岛,找到阿赞明。
第二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加上检查结果除了炎症指标高和轻微电解质紊乱外,并没查出什么器质性病变(医生对我身上的斑点也束手无策,只能归结为严重过敏),警察在做了初步笔录后,同意我出院。但他们要求我保持联系,随时配合调查。
我哪还顾得上什么调查,拿到护照和行李(警察从黑诊所帮我找回来的,但钱和手机都不见了),我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买了最快一班去普吉岛的大巴车票。
坐在摇晃的大巴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热带风景,手里紧紧攥着穆婉倾给的那张草图。
普吉岛,阿赞明……等着我。
千万别让我找到你的时候,我己经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X6X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