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
一名侍卫便提着一个精巧的鸟笼，快步走入殿中。
笼子里，一只麻雀正惊恐地跳动着，发出“啾啾”的叫声。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只小小的生灵之上。
它，将决定蒙毅的生死，决定扶苏的清白，更将决定这所谓的“仙丹”，究竟是何物。
蒙毅深吸一口气，朝着嬴政重重一揖。
“陛下，臣，请试药。”
他起身，从侍卫手中接过鸟笼，又从一旁的锦盒中，取出一枚丹药。
动作沉稳，没有丝毫颤抖。
他打开笼门，左手探入，精准地捏住了那只麻雀。
右手拇指与食指微微用力。
“咔。”
丹药被应声捏碎。
蒙毅掰开雀鸟的喙，将半枚丹药混着些许清水，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麻雀放回笼中，重新跪回原位，低头不语。
嬴政、蒙毅、赵高。
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笼中的麻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息。
十息。
一分钟……
两分钟……
笼中的麻雀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它歪着头，梳理了一下羽毛，甚至还精力十足地在笼中跳了两下。
看起来，没有半点不适。
嬴政脸上的冰霜，开始缓缓融化。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那笑意，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
“蒙毅。”
“这就是你说的……慢性剧毒？”
“朕看这雀鸟，精神头比你还要好上几分！”
完了。
蒙毅心中咯噔一下。
长公子，难道……连您也算错了？
他额角的冷汗再次密集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不敢去擦。
他猛地一个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里充满了惶与懊悔。
“陛下！臣有罪！”
“是臣昏了头！竟听信了长公子的蛊惑！”
“此丹乃是无上仙丹，绝非毒药！是臣愚钝，请陛下降罪！”
看到蒙毅幡然醒悟，嬴政脸上的神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蒙毅还是他那个忠心耿耿的蒙毅。
错的，不是蒙毅。
错的是那个逆子！
嬴政的怒火，再一次转移到了那个远在马车上读着儒家经义的身影上。
扶苏！
又是扶苏！
就为了他一句荒唐的臆测，竟让他跟一只麻雀较上了劲！
简首是奇耻大辱！
嬴政的右手猛然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然而，就在此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猛地划破了殿内的宁静！
是那个手捧鸟笼的侍卫！
嬴政、蒙毅、赵高三人身体猛地一震，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去！
只见那侍卫面色惨白，惊恐地指着笼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笼子里……
那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麻雀，此刻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它的喙大张着，泡沫不断从中涌出，细小的爪子无力地抓挠着，身体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场面，惨烈至极！
“嗡——！”
赵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真……真的有毒？
那个逆子……不，长公子说的是真的？
作者“苟娃豹子头”推荐阅读《让你传儒道，你拿儒道揍强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我刚刚吃下去的……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弓下身子，将两根手指捅进自己的喉咙，拼命地挖起来！
“呕……呕……”
干呕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而另一边，嬴政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虚浮感涌来，让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瘫坐回王座。
毒药……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竟然真的是毒药！
那些方士，那些他倚为心腹的方士，每天都在给他喂食这种慢性剧毒！
而他，还将其当成延续生命的希望！
何其荒唐！
他想到了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想到了大秦内部的暗流，想到黑暗中的六国余孽。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滔天杀意的怒火，轰然引爆！
“混账！！”
嬴政的怒吼，震得整个麒麟殿都嗡嗡作响！
“蒙毅！”
“臣在！”
“给朕查！将宫中所有炼丹的术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朕抓起来！审！”
“审完了，全部砍了！”
“还有！”嬴政的目光看向还在地上干呕的赵高。
“侯生、卢生、徐福！给朕加大悬赏！动用所有力量，也必须把这三个罪魁祸首给朕揪出来！”
“否则，朕拿你是问！”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蒙毅和赵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领旨。
“臣，遵旨！”
“奴婢……呕……遵旨！”
赵高一边磕头，一边还在暗自盘算，抓到这三个人，自己能拿到多少赏赐。
发泄一通后，嬴政胸中的怒火总算稍稍平息了一些。他靠在王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蒙毅见状，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幸得长公子提醒，能及时发现此事，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嬴政缓缓睁开眼，看了蒙毅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此次，你当记首功。”
蒙毅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谬赞，臣不敢居功。若非长公子，臣今日己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
“长公子还说，雀鸟之身，脏腑脆弱，抵抗力远非人身可比，故而毒发如此迅速。”
“若是换做常人，恐怕要数日之后，才会出现细微的征兆。”
嬴政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扶苏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
可是……
一个新的，也是更让他感到疑惑，浮上了心头。
他是怎么知道的？
扶苏远在上郡，从未接触过这些丹药，更不懂什么医理药性。
满朝文武，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对此物束手无策。
他，是如何一眼就断定，这丹药有毒？
甚至连毒性的发作方式，验证之法，都说得一清二楚！
嬴政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那里面有欣慰，有赞许，但更多的，是猜忌。
这个儿子，似乎比他想象中，要藏得深得多。
“此事，朕自有决断。”
嬴政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
“长城，他还是得去！朕的儿子，不能是只知纸上谈兵的腐儒，必须要有血性！”
不过，等他从长城回来，朕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蒙毅听到嬴政的话，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不管怎样，长公子这次立下大功，性命是无虞了。
嬴政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只早己僵硬的麻雀尸体上。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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