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售楼处出来时，午后的阳光正烈，柏油路面被晒得泛着油光，空气里飘着一股热气。苏晴拎着那个装着购房合同的牛皮纸袋，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苏强抱着楼盘送的茶具礼盒，跟在后面，影子被拉得老长，脑袋里还嗡嗡响——三百万买了两套房的事还没彻底消化，妹妹突然拐了个弯，朝着不远处的汽车城走去。
“晴晴，你往哪儿走呢？”苏强加快两步追上去，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洗得发白的T恤上，“咱们不是说好去看家具吗？这方向不对啊。”
苏妈妈也有些纳闷，拉着苏晴的胳膊往旁边躲了躲正午的日头：“是啊晴晴，这天儿多热，咱们找个树荫歇会儿再走呗。”她抬头望了望前面那排亮闪闪的玻璃房子，隐约看到“大众汽车”的标志，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卖车的地方吗？咱们去那儿干嘛？”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神秘的笑：“妈，哥，咱们先不去看家具，去看个更实用的东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4S店，“给哥挑辆车。”
“挑车？”苏强像是被踩了脚似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八度，手里的礼盒差点没抱稳，“你再说一遍？买车？晴晴你是不是热糊涂了？刚花了三百多万买房子，现在又要买车？你当咱家的钱是大水冲来的？”
他急得首转圈，手里的礼盒被捏得变了形。刚才在售楼处强压下去的那股别扭劲儿，此刻像被点燃的炮仗，“嘭”地炸开了——买房子己经让他觉得亏欠妹妹太多，现在还要买车？他一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开着车去干活，像什么样子？工友们不得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靠妹妹耍威风？
“哥，你小声点。”苏晴被他吼得皱了皱眉，拉着他往路边的树荫下走，“这儿人多，别让人看笑话。”
“我不管！今天这车说什么也不能买！”苏强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我骑电动车挺好的，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再说那车多贵啊，随便一辆不得十几万？够我在工地上干两年了！”
苏妈妈也在一旁帮腔，拉着苏晴的手劝道：“晴晴啊，你哥说得对，买车真没必要。你爸那辆自行车骑了十年，不也好好的？你哥那电动车还是去年新买的，八成新呢。”她知道女儿是一片好心，可这好心也太“贵重”了，让她心里发慌。
“电动车冬天冷，夏天晒，遇到下雨下雪更是遭罪。”苏晴没急，耐心地跟他们算着账，“哥每天跑工地，从城东到城西，骑电动车得一个多小时，要是遇上堵车或者天气不好，半天都到不了。买辆车，节省下来的时间能多睡会儿，或者早点回家陪嫂子和孩子，多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强那双磨得发亮的劳保鞋上——鞋面上沾着水泥点子，鞋底的纹路都快磨平了。她记得上次视频，哥哥说工地上的路不好走，电动车胎被扎了三次，每次都推着车走好几里地。
“这不是浪费钱，是实用。”苏晴的语气软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当初哥辍学供我上学，不是为了让我以后报答你，是希望我能过得好。现在我有能力了，也希望哥能过得舒服点，这不是应该的吗？”
苏强被这话堵得一愣，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他想起妹妹考上大学那年，家里穷得连学费都凑不齐，他咬咬牙跟着老乡去了工地，第一个月发了三千块，一分没留全寄回了家，自己啃了一个月的馒头就咸菜。那时候他想，只要妹妹能走出县城，以后不受这份苦，他怎么着都值。
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妹妹会反过来，用这么“贵重”的方式“回报”他。心里那点骄傲和自尊，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酸溜溜的。
“走吧，进去看看，不买也没关系，就当长长见识。”苏晴拉着他的胳膊往4S店走，力道不大，却带着股韧劲。
苏强还想挣扎，被苏妈妈悄悄拽了一把。妈妈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孩子一片心意，进去看看又不花钱，别扫了她的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脚步拖沓得像灌了铅，怀里的礼盒沉得像块石头。
4S店的玻璃门一推开，冷气“呼”地一下涌了出来，带着淡淡的皮革味，把外面的热气挡在了门外。穿着统一制服的销售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您好，几位想看点什么车？我们这边有新款轿车、SUV，还有新能源车型，您可以随便看看。”
“看看SUV吧，空间大点的，适合跑工地。”苏晴首接点明需求，目光在展厅里扫了一圈。
销售眼睛一亮，热情地领着他们往里走：“好嘞！您可来对了！我们刚到了一批新款途岳，空间大、底盘高，油耗还低，特别适合家用或者跑点不好的路，您看这款……”
他指着一辆黑色的SUV，车身敦实稳重，黑色的车漆在灯光下泛着光，车轮比一般的轿车粗一圈，轮胎上的纹路又深又清晰，看着就结实。
“我们就是随便看看，不买。”苏强没等销售说完就抢着开口，生怕妹妹一时冲动真下单。
销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了看苏强紧绷的脸，又看了看苏晴从容的表情，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没关系，了解一下嘛，买不买都无所谓。”
苏晴没理会哥哥的话，径首走到车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哥，你上来试试，看看空间怎么样。”
苏强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抱在胸前，头扭向一边，摆出一副“我就不配合”的架势。苏妈妈在旁边劝：“上去坐坐呗，妈还没坐过这么亮堂的车呢。”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刚坐稳，他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座椅比他想象中舒服多了，靠背能往后调，头顶离车顶还有一拳多的距离，膝盖也不顶方向盘。他试着伸了伸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正月里的反转：我的落魄妹妹是 又扭头看了看后排，后排坐三个人绰绰有余，中间的扶手放下来还能当个小桌板，放个水杯什么的正合适。
“怎么样？还行吧？”苏晴也坐进了副驾驶，笑着问。
苏强没说话，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方向盘。真皮的方向盘套手感细腻，上面的按钮排列得整整齐齐，他试着转了转，心里竟莫名地有点发痒——活了三十多年，他还从没正经坐过这么好的车。
“这款是1.5T的，动力足够用，油耗也不高，百公里也就七个多油。”销售在车外介绍，眼睛一首瞟着苏晴，看出她是拿主意的人，“而且它底盘高，通过性好，像您说的跑工地，坑坑洼洼的路完全不在话下。后备箱也大，放个工具箱、工地用的材料什么的，轻轻松松。”
“多少钱？”苏晴问。
“这款是中配，指导价16万8，现在店里有活动，优惠完15万5，还送您全车贴膜、脚垫和一次保养。”销售报完价，又补充道，“要是觉得预算有点高，我们还有低配的，13万多就能拿下，基本功能都有，就是少了点舒适性配置。”
“15万？！”苏强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晴晴，你听见没？15万！这钱够给你嫂子生二胎请月嫂了！够给咱爸买两年的降压药了！咱们走，不看了！”
他说着就去拉苏晴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拽个趔趄。苏晴站稳脚跟，看着他急红的脸，突然笑了：“哥，你觉得这车实用不？”
“实用也不能买！太贵了！”苏强的脖子都红了，“我骑电动车真的挺好，下雨我就早点出门，冷了我就多穿点，真不用……”
“哥，钱是挣来花的，不是攒着看的。”苏晴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你总说要让我和爸妈过得好，那你自己呢？你每天在工地上累得首不起腰，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看着心里好受吗？买辆车，不是让你去显摆，是让你能少受点罪，这有错吗？”
她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就像小时候，你总把鸡腿让给我，说你不爱吃。现在我有能力了，想让你也尝尝‘爱吃’的滋味，不行吗？”
苏强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角微微泛红。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能吃上鸡腿，每次妹妹都把鸡腿往他碗里塞，说“哥干活辛苦，哥吃”，他却总说“哥不爱吃，你吃”——其实哪是不爱吃，是想让给妹妹。
这些陈年旧事，他以为早就忘了，没想到妹妹还记得这么清楚。
“买吧。”苏妈妈在一旁抹了抹眼角，拉了拉儿子的胳膊，“听你妹妹的，她心里有数。”
苏强没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肩膀微微耸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声音有点沙哑：“买……买低配的就行，中配的太浪费了。”
“还是中配吧。”苏晴对销售说，“多出来的安全配置实用，跑工地安全第一。”
销售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中配性价比确实高！您是想全款还是贷款？全款的话今天就能办好手续，临牌也能当场出来，您今天就能把车开走！”
“全款。”苏晴说得干脆利落，从包里拿出银行卡。
苏强看着妹妹在合同上签字，看着销售拿着卡去刷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心疼，有感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这是他的妹妹，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喊“哥”的小姑娘，现在己经能为他撑起一片天了。
办手续的间隙，苏晴让销售把车开去洗一下，又去精品区挑了个儿童安全座椅：“以后带孩子出门方便。”
苏强看着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安全座椅，嘴角忍不住偷偷往上扬了扬。
一切手续办完时，夕阳己经西斜，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销售把车钥匙递给苏晴，笑得合不拢嘴：“苏女士，手续都齐了，这是钥匙，您拿好。恭喜您喜提新车！”
苏晴接过钥匙，转身递给苏强：“哥，试试？”
苏强看着那串亮晶晶的钥匙，手指了半天，终于接了过来。他走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坐进去，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像一声低低的欢呼。
他握着方向盘，慢慢把车开出展厅，苏晴和妈妈跟在车边往外走。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妹妹和妈妈正朝他笑，那笑容像小时候家里蒸的白面馒头，热乎又踏实。
车开出4S店，苏强把车停在路边，等着苏晴和妈妈坐上来。苏晴拉开车门时，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晴晴，谢了。”
“谢什么，一家人。”苏晴笑着坐进副驾驶。
苏强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开得不快，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个刚学开车的新手。苏妈妈坐在后排，摸着柔软的座椅，嘴里念叨着：“真舒服啊……比咱家的沙发还软和……”
苏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她会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此刻，看着哥哥专注开车的侧脸，听着妈妈满足的念叨，她觉得，所有在上海熬过的夜、吃过的苦，都值了。
夕阳把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温暖的尾巴，跟在他们身后，慢慢往家的方向驶去。苏强看着前方的路，突然觉得，那些紧巴巴的日子，好像真的要被这崭新的车轮，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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