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珠宝店出来时，百货大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晚高峰刚过，下班的年轻人、带孩子出来散步的夫妻、推着轮椅逛商场的老人，三三两两地穿梭在各个楼层，空气中混杂着化妆品柜台的香水味、面包房的甜香和孩子们的欢笑声，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晴晴，这都买完了，咱们赶紧回家吧，林秀还等着呢。”苏强看了看腕表，时针己经指向七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排骨汤，还有乐乐那双望眼欲穿的小眼睛。他手里拎着那个装着金饰的纸袋，总觉得分量沉得像块石头，既甜蜜又不安——甜蜜的是林秀收到礼物时肯定会开心，不安的是这礼物太贵重，怕她真的会生气。
苏晴却没动，转头看向电梯上方的楼层指示牌，目光在“童装区”三个字上停了停，笑着拉了拉乐乐的小手——刚才从车里拿礼物时，她特意把给乐乐的袋子藏在了后备箱，这会儿正好顺道去童装店再添点东西。“哥，别急呀，还有个人的礼物没买呢。”
“谁呀？”苏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乐乐？你不是己经给她买了玩具吗？后备箱里那两大袋，够她玩到明年了。”
“玩具是玩具，衣服是衣服，不一样的。”苏晴牵着乐乐往电梯口走，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己经黏在了她身边，仰着小脸问东问西，“乐乐现在长个子快，去年的衣服今年肯定穿不下了，咱们去给她挑几件新衣服，让她明天就能穿新的。”
苏妈妈也跟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乐乐的头，小家伙的头发软软的，像一团棉花：“是啊，乐乐这孩子长得快，春天买的裤子，这才刚入秋就短了一截，脚踝都露在外面。晴晴有心了，是该给孩子添几件衣裳。”
说话间，电梯“叮”地一声到了。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苏晴护着乐乐挤进去，苏强和苏妈妈紧随其后，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从“1”跳到“3”，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活泼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楼是童装区，与一楼的珠光宝气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明亮的色彩和可爱的卡通图案。墙壁上贴着迪士尼公主和奥特曼的海报，天花板上挂着旋转的木马装饰，每个店铺门口都摆着穿着新款童装的模特，有的扎着羊角辫，有的戴着小帽子，像一群缩小版的小天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孩子们的笑声，让人心里一下子就柔软起来。
“哇！”乐乐刚走出电梯就发出一声惊叹，小手指着不远处一家店铺门口的粉色城堡模型，眼睛里像落了星星，“姑姑，你看那个城堡！好漂亮！”
“喜欢吗？咱们进去看看。”苏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知名的童装品牌店，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秋冬新款，从柔软的毛衣到厚实的羽绒服，款式新颖，颜色鲜亮，一看就很受孩子喜欢。她记得这个牌子，之前在上海陪朋友给孩子买衣服时见过，质量好，设计也贴心，就是价格不便宜，但给乐乐穿，她觉得值得。
“晴晴，这家店看起来不便宜啊。”苏妈妈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乐乐还小，穿衣服费，买那么贵的干啥？旁边那家打折的就行，三十块钱一件卫衣，质量也挺好。”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挂着“全场五折”招牌的店铺，门口堆着一堆打折的童装，几个家长正蹲在那里翻找。
“妈，一分钱一分货，孩子穿的衣服，舒服、安全最重要。”苏晴笑着解释，拉着乐乐往里走，“你看乐乐这皮肤，嫩得像豆腐，要是衣服料子不好，容易过敏。再说了，难得给她买一次新衣服，就得买件她喜欢的。”
苏强在一旁没说话，但眉头却悄悄舒展了些。他知道苏晴说得对，林秀总给乐乐买地摊上的便宜衣服，有时候料子硬得硌人，洗两次就变形。有次乐乐穿了件打折的毛衣，身上起了一片小红疹子，林秀自责了好几天，后来再也不敢买太便宜的。只是他和林秀工资有限，实在舍不得买那些动辄几百块的品牌童装，每次路过这种店，都只是匆匆瞥一眼就走。
刚走进店里，店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穿着干净的工作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欢迎光临！请问是给这位小朋友买衣服吗？”她的目光落在乐乐身上，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朋友真可爱，多大啦？”
“五岁了。”苏晴笑着回答，低头问乐乐，“乐乐想穿什么样的衣服？是喜欢裙子，还是裤子？”
乐乐眨巴着大眼睛，小手紧紧攥着苏晴的衣角，眼神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上。那件裙子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领口绣着一圈白色的蕾丝，裙摆上印着小熊图案，裙摆下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纱，看起来像童话里公主穿的裙子。“姑姑，我喜欢那个。”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羞涩。
“好，咱们去试试。”苏晴把她抱起来，走到那件裙子前。店员连忙取下来，笑着说：“小朋友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刚到的秋冬新款，加了薄绒，既好看又保暖，里面穿件打底衫，能穿到初冬呢。”她比了比乐乐的身高，“这个尺码应该合适，我带你们去试衣间试试吧。”
试衣间是卡通造型的，门是小熊的脸，乐乐进去时还兴奋地拍了拍门板。苏晴在外面等着，苏强和苏妈妈则在店里逛了起来。苏妈妈拿起一件灰色的卫衣，看到吊牌上的价格时忍不住咋舌：“我的天，一件小破卫衣要两百多？这都够买我一件棉袄了！”
“妈，你看这料子。”苏强拿起卫衣摸了摸，面料柔软得像云朵，里面是细细的绒毛，贴在手上暖暖的，“跟地摊上的不一样，穿着舒服，也不容易起球。”他想起林秀上次给乐乐买的卫衣，洗了一次就起了一堆球，乐乐嫌扎人，说什么也不肯穿。
“那也太贵了……”苏妈妈还是觉得心疼，小声嘀咕，“小孩子长得快，穿不了几个月就小了，多浪费。”
“不浪费。”苏晴走过来，笑着说，“就算穿小了，也可以送给亲戚家的孩子，或者捐给需要的人，总有用处的。再说了，看着乐乐穿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心里也高兴，不是吗？”
正说着，乐乐穿着那件粉色的连衣裙从试衣间里跑了出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蕾丝领口衬得她小脸圆圆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天使。她跑到镜子前，踮着脚尖看自己，小手摸了摸裙摆上的小熊图案，眼睛里满是欢喜，嘴角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真好看！”苏妈妈忍不住赞叹，走过去帮她理了理衣领，“我们乐乐穿上这裙子，比电视里的小公主还漂亮。”
“是挺好看的。”苏强也难得地夸了一句，拿出手机对着乐乐拍了张照，“等会儿发给你妈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乐乐听到夸奖，更开心了，在店里转了个圈，裙摆像朵绽放的花。“姑姑，我喜欢这件裙子！”她跑到苏晴面前，仰着小脸问，“可以买吗？”
“当然可以。”苏晴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店员说，“这件我们要了。再给她挑几件上衣和裤子，要适合秋天穿的，舒服一点的。”
店员眼睛一亮，连忙推荐起来：“我们新款的加绒牛仔裤特别受欢迎，弹性好，孩子跑跳都方便；还有这件米白色的毛衣，是纯棉的，贴身穿不扎人；对了，还有这个小外套，防风的，里面是摇粒绒，特别暖和……”她语速轻快地介绍着，手里麻利地取过一件件衣服，在乐乐身上比试着，“这个蓝色的卫衣也好看，上面的恐龙图案小男孩小女孩都喜欢，乐乐穿上肯定显白……”
苏晴没怎么犹豫，只要是适合乐乐的，她都让店员包起来。苏妈妈在一旁看着，起初还心疼钱，后来看到乐乐试穿每件衣服时都笑得那么开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而帮着参考起来：“这件灰色的裤子耐脏，适合孩子穿；那个帽子上带耳朵的，可爱，冬天戴正好……”
苏强则负责拎着袋子，看着苏晴和妈妈围着乐乐忙前忙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乐乐很少能穿上新衣服，大多是捡亲戚家孩子穿过的旧衣服，林秀总觉得愧疚，说等以后条件好了，一定给乐乐买最好的。现在，这个愿望由妹妹实现了，他既感激又有点酸涩，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干活，让妻女过上好日子。
除了衣服，苏晴还在玩具区给乐乐挑了个大号的毛绒兔子，兔子抱着一颗爱心，软乎乎的，比乐乐还高一点。乐乐抱着兔子不肯撒手，小脸埋在兔子的绒毛里，笑得咯咯响。“姑姑，这个兔子好软啊！”她抬起头，鼻尖蹭得红红的，“我要天天抱着它睡觉！”
“好啊。”苏晴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像样的玩具，可那时候家里穷，连块像样的橡皮都买不起。现在条件好了，她想把所有缺失的快乐，都加倍补偿给乐乐。
结账的时候，苏强看到账单上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光是那几件衣服和玩具，就花了三千多。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苏晴用眼神制止了。“哥，钱的事你别操心，只要乐乐喜欢就好。”她付了钱，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几个大购物袋，“走吧，咱们回家，再晚汤该凉了。”
走出童装店时，乐乐怀里抱着大兔子，苏强和苏妈妈手里各拎着几个购物袋，苏晴也拎着一个，里面装着给乐乐买的几双袜子和帽子。几个人像搬家似的，浩浩荡荡地走向电梯，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乐乐却毫不在意，兴奋地跟毛绒兔子说着悄悄话，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电梯里，一个和乐乐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盯着她怀里的兔子看，眼里满是羡慕。小男孩的妈妈笑着说：“你看人家小朋友的兔子多可爱，你要是听话，妈妈下次也给你买一个。”乐乐听到了，把兔子抱得更紧了，偷偷朝苏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小得意，又有点小幸福。
到了地下停车场，苏强打开后备箱，把购物袋一个个放进去。原本空荡荡的后备箱，现在被塞得满满当当，从金饰到童装，从玩具到零食，每一样都带着沉甸甸的心意。乐乐非要自己抱着毛绒兔子坐在后排，苏妈妈怕她摔着，把兔子放在中间，让乐乐靠在自己怀里。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乐乐己经趴在兔子身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大概是做了个甜甜的梦。苏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还是妈妈连夜赶制的，布料是最便宜的的确良，可她还是宝贝得不行，初一那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穿上，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给邻居看。那时候她就想，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买好多好多新衣服，给爸妈，给哥哥，给所有她爱的人。
现在，她做到了。
“晴晴，谢谢你。”苏强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不光是给我买车，给林秀买首饰，还给乐乐买这么多东西……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他一首觉得，作为哥哥，应该照顾好妹妹，可这些年，反倒是苏晴一首在补贴家里，他心里既感激又愧疚。
“哥，你说啥呢。”苏晴笑了笑，“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你总把好吃的留给我，有次你在工地干活挣了五十块钱，回来就给我买了支钢笔，自己却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我都记着呢。”
苏妈妈也叹了口气：“是啊，强子小时候就护着晴晴，有次邻居家孩子抢晴晴的糖，他上去就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还跟晴晴说‘哥把糖给你抢回来了’。现在晴晴有本事了，也是应该的，一家人互相帮衬，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苏强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些。后视镜里，乐乐睡得正香，怀里的毛绒兔子随着车子的晃动轻轻起伏。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像一条流淌的星河，温柔地照亮着前行的路。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的日子，真的要不一样了。
回到家时，林秀己经把饭菜都摆好了。排骨汤冒着热气，小肉丸金黄金黄的，还有一盘炒青菜和一碗凉拌黄瓜，简单却温馨。看到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林秀愣了一下，连忙迎上来：“这又是买了啥呀？晴晴，你咋又乱花钱？”
“不是乱花钱，是给乐乐买的新衣服。”苏晴把购物袋递给她，“快看看，乐乐穿上可好看了。”
林秀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品牌童装时，眼睛都睁大了：“我的天，这衣服可贵了吧？晴晴，你这……”
“嫂子，你就别管多少钱了，孩子喜欢就好。”苏晴把睡着的乐乐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你看她今天高兴的，试衣服的时候转了好几个圈呢。”
苏妈妈也帮腔：“是啊，林秀，晴晴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咱们乐乐也该穿点好衣服了，你看她穿上多精神。”
林秀看着袋子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苏晴是好意，可这么贵重的礼物，让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看着衣服上精致的刺绣和柔软的面料，想着女儿穿上时开心的样子，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红着眼圈说：“晴晴，让你破费了……改天我给你做点你爱吃的酱菜，你带回上海去。”
“好啊，我就爱吃嫂子做的酱菜。”苏晴笑着应下，拉着她去洗手，“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闻着这排骨汤就香。”
饭桌上，苏强把乐乐试穿新衣服的照片给林秀看，林秀看着照片里笑得像朵花的女儿，又看了看脖子上的金项链，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去喝汤，掩饰着眼角的湿意。苏晴看到了，没说什么，只是给她夹了个小肉丸：“嫂子，尝尝这个，肯定好吃。”
“嗯，你也吃。”林秀擦了擦眼睛，给苏晴夹了块排骨，“多吃点，在外面上班辛苦。”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桌子上，给那碗家常话，偶尔传来乐乐在梦里的呓语，一切都那么温馨而美好。苏晴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这就是她努力的意义啊，不是为了多么光鲜亮丽的生活，而是为了能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能让这份烟火气里的温暖，一首延续下去。
第二天早上，乐乐是被阳光叫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毛绒兔子，立刻兴奋地抱了起来，然后又看到了放在椅子上的新裙子，更是高兴得尖叫起来。“妈妈！妈妈！你看姑姑给我买的新衣服！”她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举着裙子给正在做饭的林秀看。
林秀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笑着帮她穿上新裙子。乐乐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蕾丝领口，一会儿提起裙摆，嘴里不停地念叨：“我是小公主啦！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苏晴站在门口看着，笑着说：“乐乐本来就是姑姑的小公主啊。”
乐乐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姑姑最好了！乐乐最喜欢姑姑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乐乐粉色的裙摆上，也落在苏晴的笑脸上，温暖得像一个拥抱。苏晴知道，这份小小的快乐，会像一颗种子，种在乐乐的心里，慢慢生根发芽，长成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盼。而这，就是她能给这个家，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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