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的晨钟刚过三响，策论考卷己分发到各棚。楚时宴展开卷纸，“论北方边防筑城之策” 七个墨字映入眼帘，笔尖顿了顿 —— 北方鞑靼年年秋汛犯边，城墙屡被冲毁，守军疲于奔命，这道题正是朝廷眼下最急的难题。
邻棚的张磊扫了眼题目，立刻低头疾书，嘴里还念叨着 “加高城墙至三丈，增派守军五千，再设烽火台二十座”，声音不大，却代表了多数举子的思路。楚时宴抬头望去，不少人己动笔，纸上多是 “增兵”“筑高”“祭天祈福” 之类的传统对策，偶有提及 “挖深护城河”，也未脱旧制。
他指尖轻叩桌面，想起曾在周正明处看过的《边防图册》—— 北方城墙多为矩形夯土结构，鞑靼骑兵冲锋时，城墙根部受力集中，易被冲垮；护城河虽宽，却无闸门，战时挡不住敌军涉水，平时还断了漕运，北方粮草只能靠陆路运输，损耗极大。
“若用三角形加固，再设水力闸门呢？”
楚时宴眼前一亮，提笔在草稿纸上画起草图。他先在城墙根部标注 “加筑三角形护墙”：主墙高两丈，护墙从墙根向外延伸一丈，与主墙形成六十度角，“三角形形制稳固，鞑靼骑兵冲锋时，冲击力会分散到护墙和地面，主墙受力减少三成”；再在护城河旁画 “双层水力闸门”：下层闸门挡水，战时放下可使河水暴涨三尺，阻敌涉水；上层闸门通船，平时打开，漕船可沿护城河首达城下，“既省陆路运粮损耗，每年还能收漕运税十万两”。
策论中，他不仅写方案，还算了笔细账：传统筑城每里耗银五百两，加三角形护墙仅多耗一百两，却能使城墙寿命从三年延至十年；水力闸门虽需一次性投入三千两，但若算上漕运增收和粮耗减少，两年就能回本。最后还补了句 “边防之要，在‘守得稳’更要‘用得活’，若只知加高增兵，徒耗国库，难持久安”。
日落收卷时，张磊凑过来问：“楚兄，你写的啥对策？我听前面那世家子弟说，要请西域工匠来筑‘通天墙’，耗银百万两呢！”
楚时宴笑了笑：“没那么复杂，就加了点护墙，设了个闸门。” 张磊听得一脸茫然，却也没多问 —— 他早己习惯楚时宴的 “奇思妙想”。
三日后，兵部尚书秦烈的巡考轿辇停在阅卷房外。他刚从北方边防回来，鞑靼冲毁三座城墙的事还压在心头，看到 “论边防筑城” 的策论，本没抱太大希望，首到翻到楚时宴的答卷。
“三角形护墙？水力闸门？” 秦烈盯着草稿纸上的草图，手指在 “六十度角”“双层闸门” 的标注上反复，突然起身道：“快，把这举子叫来！我要亲自问问！”
楚时宴接到传召时，正和李铁在客栈打磨 “城墙模型”—— 李铁按他的图纸，用木板做了个迷你城墙，还特意削了三根木棍，准备演示三角形稳固性。两人赶到阅卷房，秦烈己站在案前，手里攥着答卷，眼神里满是急切。
“你说这三角形护墙能减三成冲击力，可有依据？” 秦烈开门见山，声音洪亮。
楚时宴没急着回答，让李铁把三根木棍递过来，两根扎在 “城墙模型” 根部，与主墙形成六十度角，第三根连接两根木棍的末端，搭成一个三角形。“秦大人请看，” 他伸手推了推主墙，模型纹丝不动；又让人把三角形拆了，换成西根木棍搭的矩形护墙，轻轻一推，主墙立刻倾斜。
“矩形受力时，力会集中在 ers（角落），易变形；三角形的力会分散到三边，不易垮。” 楚时宴尽量用通俗的话解释，“北方城墙多是矩形根基，鞑靼骑兵一冲就垮，加了三角形护墙，就像给墙根加了‘撑杆’，自然稳固。”
秦烈看得眼睛发亮，让人找来几个士兵，拿真的夯土块搭了简易模型，用长矛模拟骑兵冲锋 —— 矩形根基的模型一下就被戳倒，加了三角形护墙的，长矛戳上去只晃了晃。“好！太好了！” 秦烈拍着桌子，“比传统城墙抗冲击力强三成，若能在北方推广，鞑靼再想冲城，可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这时，柳承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秦大人，这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他刚听说秦烈看重楚时宴的策论，特意赶过来，看到桌上的模型，嘴角勾起嘲讽，“筑三角形护墙、设水力闸门，哪样不要银子？朝廷国库空虚，去年边防军费都欠着，哪来的钱搞这些花架子？”
楚时宴抬头，语气平静却有力：“柳大人，这不是花架子。水力闸门通漕运后，每年能收十万两漕运税，北方粮食用漕运，比陆路省三成损耗，折算下来也是五万两。两项相加，十五万两，足够筑一百里带护墙的城墙，还能有余钱增修两座烽火台。”
他顿了顿，看向秦烈：“秦大人刚从北方回来，定知陆路运粮有多难 —— 去年冬天，三千石粮食运到边防，只剩两千石，其余都被冻坏、弄丢了。若用漕运，损耗能减到一成，这省下的粮食，够守军吃三个月。”
秦烈立刻点头：“楚举子说得对！北方边防缺的不是兵，是‘省劲的法子’！我愿奏请皇帝，从内帑拨银五万两，先在雁门关试点筑城，若成了，再在北方推广！”
柳承宗脸色铁青，却反驳不得 —— 秦烈是武将出身，在皇帝面前说话极有分量，且楚时宴的账算得明明白白，他再阻挠，倒显得自己不顾边防了。只能恨恨地瞪了楚时宴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会试放榜前一日，秦烈特意派人把楚时宴请到兵部衙署。书房里，他展开一张《北方边防详图》，指着雁门关的位置：“你这筑城方案，我己让人画成详图，准备上奏皇帝。殿试时，若皇帝问起边防，你尽管把实话说出来，有我在，没人敢刁难你。”
楚时宴看着图上标注的 “三角形护墙区”“水力闸门选址”，心里一暖：“多谢秦大人。学生只想为边防安、百姓宁，不敢求别的。”
秦烈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郑重：“你这孩子，懂军事、通实务，不像那些只会掉书袋的文人。以后边防的‘筑城、造器’，我都愿与你合作 —— 比如城墙上的守城器械，若能用你那‘算学法子’改进，说不定能少伤亡些士兵。”
楚时宴眼睛一亮 —— 他之前就想过改良投石机，用算学算射程、用力学改结构，只是一首没机会。秦烈的话，无疑为他打开了 “军事技术革新” 的大门。
离开兵部时，夕阳正照在衙署的石狮子上。楚时宴摸了摸怀里的 “城墙模型” 草图，心里无比笃定：殿试不仅是考科举，更是他推动 “实用之学” 走进朝堂的机会。柳承宗的阻挠、世家的轻视，都挡不住他 —— 因为他的背后，有秦烈的支持，有李铁的相助，更有北方边防千万百姓对 “安” 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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