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时间的脉搏。
傅承安在术后第二天傍晚恢复了意识。
麻药效果褪去,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左胸仿佛被生生撕裂。
他闷哼一声,眉头死死拧紧,下意识想抬手按住伤口,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
“别动。”
熟悉的女声带着疲惫的沙哑,在他耳边响起。
傅承安艰难地侧过头,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林溪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染着点点血污的白大褂,头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垂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她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苍白,憔悴,写满了透支后的虚弱。
她就这么守着他?
记忆如同碎片般回笼——爆炸的气浪,推开士兵时背脊撞上墙壁的剧痛,钢筋刺入身体的冰冷……还有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她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呼喊……
不是幻觉。
真的是她。
在他最危险的时刻,站在手术台前,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人,是她。
此刻,守在他病床边,在他被疼痛折磨时第一时间按住他手的人,也是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剧痛、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堵在他的喉咙口。
“你……”他开口,声音嘶哑干裂得厉害,“一首……在?”
林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他干涸起皮的嘴唇。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伤口很疼?”她问,声音低柔,与平日里那个冷静果决的林医生判若两人。
傅承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额角因忍痛而沁出冷汗。
林溪放下棉签,从旁边拿起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抽取止痛剂:“忍一下,会好很多。”
冰凉的药液推入静脉,剧烈的疼痛渐渐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昏沉感。
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为什么……”他看着她眼底的血丝,声音低沉,“不去休息?”
林溪正在调整输液速度的手指微微一顿。
为什么?
她也问过自己。
是因为他是她的“病人”?
是因为那份可笑的“协议”?
还是因为……在听到他重伤消息时,那瞬间几乎将她击垮的恐慌,以及在手术台上,握着手术刀拯救他生命时,那种不容有失的决绝?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绪。
“我怕你死了。”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尾音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我的‘合作对象’要是没了,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她用协议作为借口,试图粉饰那早己越界的情感。
傅承安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掩饰,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何其敏锐,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里那言不由衷的脆弱。
他没有戳穿她。
在止痛剂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在即将再次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他看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含糊地吐出了几个字。
“……不会……死……”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进了林溪的心湖。
他说,他不会死。
是承诺?
是安慰?
还是……别的什么?
林溪怔怔地看着他再次昏睡过去的容颜,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似乎因药效而稍稍舒展。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黑发。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冰冷的手指微微回暖。
窗外,夜色深沉。
监护室里的仪器依旧规律地响着。
她守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他在药物作用下沉静的睡颜,一首强压在心底的后怕、担忧,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感,如同解冻的春水,悄然蔓延。
协议筑起的围墙,在生死考验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有些心声,即便未曾明说,也己在寂静的守护中,微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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