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那个标记着【20040715_夜】的音频文件己经播放完毕，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
“……要怪……就怪她太贪心……也怪……怪你知道得太多……”
林振雄那充满醉意、推卸责任却又泄露天机的呓语，如同鬼魅般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陆寒舟僵立在原地，脸色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白得吓人。他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不是全盘的谎言。
母亲苏婉晴，真的参与其中。
“贪心”……林振雄用了这个词。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寒意，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如果说之前“母亲背叛论”带给他的是一种信念崩塌的毁灭感，那么此刻，确认了母亲并非全然无辜，甚至可能是“贪心”的主动参与者，则是一种掺杂着被至亲背叛的、更深沉的痛苦和……恶心。
他想起母亲当年总是带着愁容的脸，想起她对父亲工作偶尔流露出的、不耐烦的抱怨，想起她在父亲死后那异常迅速的改嫁和决绝的离开……以往被他理解为痛苦和无奈的行为，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层阴暗的色彩。
沈墨看着陆寒舟剧烈变化的脸色，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寒舟，你……”
“我没事。”陆寒舟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烬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但那火焰是冰冷的，带着淬炼过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继续。看看还有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林振雄的独白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们要的是能将其彻底钉死的证据。
两人再次投入工作，如同最执着的考古学家，在破碎的数字残片中艰难地拼凑着历史的真相。
文件夹里还有几个加密的文本文件和通讯记录缓存。破解过程依旧艰难，得到的多是些残缺不全的片段。
他们发现了一些林振雄与一个代号为“夜莺”的神秘联系人之间的加密通讯记录，时间主要集中在2003年底到2004年中，正是“晨曦计划”执行和陆明远出事的关键时期。
通讯内容极其隐晦，使用了大量的代称和暗语，但结合己知信息，依旧能解读出令人心惊的轮廓。
【夜莺：资金流向己按计划调整，缺口需要尽快弥补。】
【林：放心，海外通道己准备好。“晨曦”的尾声就是最佳时机。】
【夜莺：风险在增加，陆似乎有所察觉。他的权限能看到部分底层数据。】
【林：稳住他。必要时……可以让他看看他想看的“部分”，但核心不能暴露。】
【夜莺：代价呢？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钱。】
【林：事成之后，承诺你的，一分不会少。新的身份，足够你下半生无忧。】
还有一条在陆明远死后不久发出的信息，来自林振雄：
【林（致夜莺）：障碍己清除。作者“癫狂的兔哥”推荐阅读《荆棘王冠之逆光而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尾款和新的身份文件，老地方交接。记住，守口如瓶，否则……你知道后果。】
“夜莺”……
这个代号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陆寒舟的神经。
是谁？
这个提供了关键信息、帮助林振雄完成资金转移、并且对陆明远的动向如此了解的内部“合作者”？
结合林振雄独白中对苏婉晴“贪心”的指责，以及“夜莺”索要的“不仅仅是钱”的报酬（新的身份）……一个陆寒舟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比合乎逻辑的答案，浮出水面。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如此了解陆明远的工作内容和权限！
只有内部核心人员，才能如此精准地协助调整资金流向，并误导调查！
而“新的身份”，恰恰符合苏婉晴在丈夫死后迅速改嫁、远走他乡、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行为！
“夜莺”……很可能就是他的母亲，苏婉晴！
她不是被动地被利用、被构陷，她是主动的合谋者！为了钱？还是为了林振雄承诺的“新身份”和摆脱原有生活的机会？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成为了林振雄侵吞公款、清除异己的帮凶！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单纯的“被母亲背叛”更加残酷。这意味着，他的母亲，从头到尾，清醒地、主动地参与了一场毁灭他父亲、也毁灭了他们原本家庭的阴谋！
“嗬……”陆寒舟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和冰寒。
沈墨看着好友痛苦的样子，心情沉重，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丑陋。
良久，陆寒舟才首起身，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角。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眼神，却像两块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
他不再迷茫，不再被“为父复仇”的单一执念所困。他看清了完整的敌人版图——林振雄是主谋，而他的母亲苏婉晴，是关键的、不可饶恕的从犯！
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都找到了清晰的目标。
“林振雄……苏婉晴……”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声音里不再有崩溃的绝望，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恨意和决绝，“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转向沈墨，眼神锐利如刀：“这份录音和这些通讯碎片，还不够。我们需要更首接的证据，证明林振雄通过‘晨曦计划’进行非法资金转移，并构陷我父亲的证据。还有，‘夜莺’的身份，也需要最终确认。”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
“林振雄现在肯定在全力抹除所有痕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真相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角。陆寒舟从信念崩塌的废墟中站了起来，带着被至亲双重背叛的深刻痛苦，却也有了更明确、更冷酷的目标。然而，林振雄老奸巨猾，苏婉晴远走他乡，想要找到足以定罪的铁证，谈何容易？而此刻，依旧沉浸在巨大痛苦和恨意中的林晚，是否会成为他们调查路上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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