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住处隐藏在城北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里，拥挤、杂乱，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全感。他将浑身湿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陆寒舟按在椅子上，扔给他一条干毛巾，然后自己去厨房烧水。
屋子里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陆寒舟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墨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眉头紧锁，“林氏内部现在乱成一团，对外宣称是遭到恶意黑客攻击，但内部消息说跟你有关？你还……攻击了董事会？”
陆寒舟没有接水杯，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上剥落的墙皮，仿佛那上面写着某种命运的谶语。过了很久，就在沈墨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讲述别人故事的语调，将董事会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林振雄那石破天惊的“母亲背叛论”，以及他自己最后那句“恶心”的终结，缓缓道出。
“……他说，是我母亲……苏婉晴，背叛，构陷……我父亲……”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破碎不堪。
沈墨听完，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旧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放他妈的屁！”沈墨低吼道，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不信的光芒，“林振雄那个老狐狸！他这是眼看要兜不住了，就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一个己经改嫁、无法对证的女人身上！好让自己脱身！”
他蹲下身，平视着陆寒舟空洞的眼睛，语气急切而坚定：“陆寒舟！你醒醒！你想想看，如果真是你母亲做的，林振雄当年为什么不一劳永逸地把真相公布，彻底撇清自己？反而要‘为了保全家庭颜面’而隐瞒？这不符合他那种利益至上的人设！这更像是一种……封口，或者交换！”
陆寒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名为“怀疑”的火星，在他死寂的心湖中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黑暗吞没。
“证据……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他喃喃道。
“证据？他林振雄伪造证据还少吗？城南项目的泄密证据不就是他搞的？”沈墨嗤之以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戳穿他谎言的证据！”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有件事，我之前没告诉你，怕节外生枝。”沈墨走到他那台配置夸张的电脑前，快速操作起来，“上次我帮你潜入林氏内部网络，除了你让我找的‘晨曦计划’相关，我还发现了一个藏在极深权限下的、林振雄的私人加密文件夹。我当时觉得可能有用，就顺手……拷贝了一份回来。”
陆寒舟猛地抬起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但是加密级别非常高，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完全破解，只解析出一些碎片化的元数据，像是日记或者私人录音之类的东西。”沈墨一边解释，一边调出那个加密文件的界面，“本来想等更有把握再告诉你，但现在……看来等不了了。”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高度加密的红色锁形图标不断闪烁。
“我们一起。”陆寒舟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力量。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电脑前。这是他在信念废墟上，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破解工作中。沈墨负责外围攻击和资源调度，癫狂的兔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陆寒舟则凭借对林氏系统底层逻辑的深刻理解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首觉，寻找着加密算法的薄弱环节。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如同永不停歇的瀑布。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那个红色的锁形图标，碎裂、消失了！
文件夹被成功打开！
里面没有商业文件，没有财务报表，只有一些以日期命名的文本文件和音频文件。
陆寒舟颤抖着手，点开了时间戳最早的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很简单：【20040715_夜】。那是他父亲陆明远“自杀”后的第三天。
音频里先是传来一阵玻璃杯碰撞和液体倾倒的声音，伴随着沉重而紊乱的呼吸。然后，一个带着浓重醉意、充满了疲惫和某种……躁动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林振雄！
“……完了……都完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含糊不清，“陆明远……你个蠢货！……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你以为……查下去……会有好下场吗？……”
音频里沉默了片刻，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呵……呵呵……”林振雄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苦涩而扭曲，“他们都以为……是我逼死了你……哈哈……是啊……是我……可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还有那个女人！苏婉晴！！”提到这个名字，林振雄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贪得无厌的蠢妇！……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泄露了……我又何必……何必……”
他的话语在这里变得极其混乱，夹杂着呜咽和更猛烈的灌酒声。
陆寒舟和沈墨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终于，在音频的最后，林振雄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低沉下去，变成了一种模糊的、充满悔恨和推卸责任的呓语，但那关键的一句，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明远……别怪我……下了地狱……也别来找我……”
“要怪……就怪她太贪心……也怪……怪你知道得太多……我们……都被拖下水了……”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房间里一片死寂。
陆寒舟死死地盯着屏幕，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林振雄的独白，虽然依旧模糊，虽然将部分责任推给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苏婉晴），但却明确承认了他逼死陆明远的事实！“怪你知道得太多”——这才是关键！他父亲是因为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而被灭口！
“母亲背叛论”并非全盘谎言，苏婉晴很可能确实卷入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真正的元凶，主导这一切的，依然是林振雄！他利用了苏婉晴的“贪心”，清除了发现秘密的陆明远，并在十几年后，将这个“污点女人”推出来当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复杂。母亲并非全然无辜，但林振雄才是罪魁祸首！这份意外的录音，成了刺穿林振雄谎言的第一把利刃。陆寒舟从绝望的深渊中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冰冷而坚定的火焰。然而，这份录音作为证据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需要能彻底将林振雄定罪的铁证！而此刻，精神崩溃的林晚，又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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