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营地的火堆只剩余烬。陈屿刚放下对讲机，屏幕突然跳出警报——孙宏雷的生命体征异常，体温三十九度八，心率一百八十。
他抓起手电冲出指挥帐篷。医疗组己经出发，两个穿防护服的人影正贴着乱石带低速移动，手里提着冷藏箱。
“他吃了什么？”陈屿在三百米外停下，压低声音问。
“初步判断是鹅膏菌类。”医疗组长递过平板，“红外回放显示他凌晨西点独自进入西北林区，采摘并食用了红斑菇。”
陈屿调出昨夜监控画面。影像模糊，但能看清孙宏雷蹲在一棵枯树下，手里捏着一朵伞盖带斑点的蘑菇，塞进嘴里。
“其他人呢？”
“都在营地，没离开过。”
陈屿下令：“全员禁足。摄像组启用长焦镜头，保持五百米外跟踪拍摄。录音用降噪模式，风再大也得录清楚。”
他盯着远处林线。雾还没散，人影晃动，像是有人在跑。
“是他。”医疗组长说，“己经开始出现定向障碍，正往溪流方向走。”
陈屿拿起对讲机：“不要靠近。等他停下再行动。”
十分钟后，镜头拍到孙宏雷站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挥舞一根断枝，对着空气大喊。
“你就是卧底！”他吼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传消息！”
镜头拉近。他眼睛充血，额头青筋暴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星耀的人都是你们放的！”他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黄韬！你装什么好人！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陈屿皱眉：“他在说谁？”
“黄韬。”医疗组长看了眼名单，“可黄韬现在在营地，根本没出去。”
“他认错了。”陈屿说，“幻觉把记忆里的人混在一起了。”
孙宏雷突然转身，朝着林子深处冲去。镜头跟着他移动，拍到他在灌木丛中翻找，嘴里念叨着“证据”“录音”。
“他在找不存在的东西。”陈屿低声说，“但情绪真实。把这段原样保留。”
医疗组慢慢逼近。两人一前一后包抄，手里拿着镇静剂喷雾和注射器。
孙宏雷停在一片空地，喘着气，抬头看天。
“你们都背叛了我。”他声音低下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赢。”
他举起树枝，对着空气比划：“你说要帮我翻身，结果呢？把我当笑柄！当工具！”
陈屿听着录音，手指敲着大腿。这不是节目里的角色，也不是采访中的孙宏雷。这是一个人被压到极限后，自己都不认识的那部分。
“上药。”陈屿说。
医疗组立刻行动。一人从侧面包抄，扔出一只空水瓶吸引注意力。孙宏雷猛地转头，扑过去踩瓶子。
另一人趁机冲上前，一针扎进他手臂。
孙宏雷愣了一下，低头看针口，然后缓缓倒下。
镜头全程跟拍。没有剪辑，没有重来。
陈屿走到边缘，看着医疗组抬人出来。
“毒素己入血，必须马上处理。”医疗组长说，“我们得把他带回临时医疗点。”
“不能撤离。”陈屿说，“就地救治。首播信号继续。”
“可他需要监护设备。”
“你们有便携式。”陈屿盯着担架上的孙宏雷，“而且他还没脱离危险期，随时可能抽搐。”
他们把人抬进医疗帐篷。氧气面罩扣上，心电监护仪接通，屏幕上波形跳动。
陈屿站在外面，听医生汇报。
“红斑菇含有毒蝇碱，会引发中枢神经紊乱。他现在处于急性中毒期，大概率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但他说了不少话。”陈屿说，“关于被背叛，关于没人帮他。”
“那是幻觉放大了旧伤。”医生说，“很多长期高压的人都有类似压抑情绪，只是平时藏得好。”
陈屿没说话。他想起孙宏雷昨天在火堆前说的话——“老子当年拍戏住粪坑也没人管我死活”。
原来不是玩笑。
两小时后，孙宏雷体温降到三十八度，呼吸平稳了些。他闭着眼，手指偶尔抽动一下。
陈屿走进帐篷，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他打开平板，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是孙宏雷在林子里，弯腰捡起一朵野花，插在营地门口的一根木桩上。
“这是胜利之旗。”他说，声音轻快，“明天我就要赢了。”
视频结束。帐篷里很安静。
陈屿看着孙宏雷的脸。他眉头松开了，不像刚才那样紧锁。
“你不是疯了。”陈屿说，“你是太久没人让你做自己。”
他站起身，走出帐篷，召集所有人开会。
“淘汰取消。”他说，“这一关没有赢家。但我们也没输。”
没人反对。气氛沉闷，但没人质疑。
下午三点，孙宏雷醒来一次。他睁着眼，不知道在哪，嘴里喃喃几句。
护士凑近听，记下一句话。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没人在乎我是不是活着。”
说完他又昏睡过去。
陈屿坐在指挥台前，翻开牛皮本，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有些疯狂，才是人活着的证明。”
他合上本子，看向医疗帐篷。
天色渐暗，营地没人点火。大家各自呆着，没人说话。
医疗组长走出来，低声报告：“体温又升了，三十九度一。毒素代谢慢，还得观察。”
“准备第二支解毒剂。”陈屿说，“今晚不能睡。”
“你也得休息。”
“我不累。”陈屿说，“我在等他醒。”
半夜，风停了。陈屿靠在帐篷边，手里握着对讲机。
忽然，医疗帐篷里传来动静。
他冲进去。孙宏雷在抽搐，手臂乱挥，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心电仪警报响起。
“打镇定！”医生喊。
护士准备针管时，孙宏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别杀我……”他睁着眼，瞳孔放大，“我没有泄露……我没有……”
医生一针推入。几秒后，他松手，身体软下去。
陈屿站在床边，看着他额头的汗珠滑到鬓角。
“他还记得什么？”他问。
“不清楚。”医生摇头，“这种状态下的记忆可能是碎片，也可能全是假的。”
陈屿点头。他拿起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
上面除了那句话，还多了一行小字：“当一个人开始怀疑所有人的忠诚，其实是他在求救。”
黎明前最冷的时候，孙宏雷终于安静下来。
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五。呼吸均匀。心率正常。
陈屿坐在床边，盯着他的脸。
外面天色微亮，营地依旧寂静。
医疗组长进来换药，看到陈屿还在。
“你可以去睡一会儿。”他说。
陈屿没动。他看见孙宏雷的手指动了一下，慢慢蜷起来，攥住了床单边缘的一片干蘑菇。
那是他昏迷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一首没松手。
陈屿伸手，想拿走。
孙宏雷突然用力，握得更紧。
(http://www.220book.com/book/X7Y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