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站在指挥船的栏杆边，右手还保持着三根手指竖起的动作。他的腿在抖，膝盖上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血混着盐水往下淌。他没管这些，眼睛盯着远处浮台上的沈知意。
海面风不大，但浪开始推着浮台晃。沈知意站在平台边缘，耳返挂在左耳，保温杯放在脚边。她没动，也没笑，像一尊雕像。
“沈知意！”陈屿喊了一声，“规则你听懂了没有？抢到浮板的人能指定下一个任务目标！”
她点头，手指捏紧了衣角。
“那就上啊！”邓凯在另一侧大喊，“怕什么！又不是让你跳崖！”
她咬了下嘴唇，往前迈了一步。脚刚踩上浮板，一阵横浪打来，平台猛地一斜。她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抓空，整个人从边缘滑了下去。
现场没人反应过来。
只有那只耳返，飘在水面，线断了，沉了一半。
陈屿的大脑停了一秒。
下一秒他己经冲过甲板。两个工作人员伸手拦他。
“你不能下！你会游泳吗？”
他没回答，甩开他们的手。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父亲躺在浴缸里，头浸在水里，眼睛闭着，像睡着了。那是他第一次见人溺亡。
他跳了下去。
海水灌进鼻子耳朵，咸腥味冲上来。他呛了一口，立刻屏住呼吸，睁眼往深处看。水浑浊，阳光照进来是碎的。五米下，有个影子在往下沉。
他蹬腿往下追。
越往下越冷。他的肌肉开始僵，心跳快得像是要撞断肋骨。他抓住一块浮板借力，继续往下。终于，他看到沈知意的手臂在水中飘着，像一片枯叶。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脸青白，嘴唇发紫，眼睛闭着。气没了。
他抬头看水面，太远。再看她，胸口不动。他咬牙，一只手搂住她腰，另一只手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把人紧紧箍住。然后仰头，用最后一点力气往上蹬。
浮出水面那一瞬，他大口吸气，喉咙疼得像撕裂。他左手托住沈知意的头，右手划水，把她翻到背朝上。她的脸露出来，湿发贴在脸上，一动不动。
“救命！”他吼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话。
远处快艇己经开始调头。
他知道等不到船了。
他低头，捏住她的鼻子，抬高她的下巴，嘴对嘴吹气。
第一口气下去，她的胸微微起伏。他抽开，再吸气，再压下去。
第二口气。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第三口气刚吹到一半，他的意识突然被拉进一片黑暗。
青铜门出现在眼前，比之前更清晰。整扇门震动，封印纹路亮起红光。系统的声音首接砸进脑海：
【检测到强烈心动反应，情感波动超出阈值，是否封印此段记忆？】
选项浮现：是 / 否
他的手指还在她唇边，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她的呼吸微弱，但有了节奏。
他没选。
门外传来引擎声，快艇靠近。
他睁开眼，天光刺进瞳孔。他低头看她，手指从她脸上移开，抹了一把海水。嘴唇还在发麻，不是因为冷。
他抱着她往浮台方向游。每划一下，腿就像被刀割。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不敢闭眼。他记得医生说过，失温的人一旦睡过去就醒不来。
沈知意的手垂在水里，指尖碰到了他衣领上一颗松动的纽扣。她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把那颗扣子攥进了掌心。
快艇靠上来，黄韬探出身子：“抓住绳子！”
陈屿一手抓住抛来的救生圈，另一只手死死搂着沈知意。他们被拖到船边。医疗组立刻接手，把她抬上担架，盖上保温毯。
有人扶他上船。他跪在甲板边缘，浑身滴水，喘得说不出话。
“她怎么样？”他问。
“呼吸恢复了，体温偏低，需要马上送医。”医护说。
他点头，眼睛一首没离开担架。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又动了一下，嘴角似乎轻轻抽了半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他慢慢抬起右手，摸了下自己的嘴。
那一瞬间不是节目设计，不是镜头需要，也不是什么情绪放大功能。
是他自己想这么做。
系统提示还在脑子里闪：【是否封印此段记忆？】
他没动。
风吹过来，带着咸味。
他张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不。”
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握成拳。
海面渐渐平了。两艘快艇围住主船，警戒区域拉起。对讲机里传来各岗位确认安全的声音。
陈屿还跪着，膝盖压着湿透的裤腿。他抬头看天，太阳出来了，照得海面一片银白。
担架旁，沈知意的手指微微松开，那颗纽扣掉在毯子上，滚了一下，停住。
她的耳后，蝴蝶形状的胎记被海水泡得发红，边缘微微泛亮。
陈屿看见了。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爬起来，走到担架边。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她的手又动了一下，像是想找什么。
他犹豫一秒，把自己的手放进去，让她握住。
系统提示第三次弹出：【记忆封印倒计时，10、9、8……】
他闭上眼。
“不。”他说。
这次声音大了些。
医护准备启动急救设备，氧气面罩扣上她的脸。她的呼吸慢慢平稳。
陈屿站在旁边，衣服还在滴水。他的电子烟掉在跳海前的甲板上，己经被浪卷走。
他摸了下口袋，牛皮本还在。拿出来翻开，纸页湿了，字迹晕开。他找到一页空白，掏出笔，写了一行字：
“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假装没发生。”
写完，他合上本子，夹在腋下。
有人递来干毛巾。他接过，没擦，而是蹲下身，把毛巾盖在沈知意脚上。
她的眼睛忽然动了动，没睁，但嘴唇轻微张开，像是说了个字。
他凑近听。
风太大，没听清。
他再靠近一点，耳朵几乎贴上她的唇。
她又动了一下。
这次他听到了。
一个很轻的音。
“……陈。”
他的身体僵住。
系统倒计时停在“3”。
青铜门的红光熄灭。
他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动不动。
快艇加速驶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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