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窗帘乱晃。玻璃渣还在地上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冰。陈高云站在窗前，工装裤沾了水和泥，左臂有几道细长的划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风吹干了。
他没动。
怀里抱着的陈铭雷也不动了，小脸贴在他爸胸口，眼睛却睁得老大，盯着外面黑乎乎的院子。
刚才那一幕太快了。
鱼缸炸开的时候，声音像锅烧干后突然爆裂。水哗地冲出来，混着石头和玻璃碴子溅了一地。两条金鱼首接翻了白眼，肚皮朝上浮在水上。只有那条头顶长角的，猛地一甩尾巴，整块玻璃墙“砰”地炸成蜘蛛网，接着轰然碎裂！
它身上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壳，像是穿了铠甲，在地板上扭了一下，居然能往前滑行。地砖咔咔裂开，茶几被蹭了一下，腿首接断了。
陈铭雷穿着恐龙睡衣从房间冲出来，光脚踩在湿地上也没觉得冷。
“我的龙出来了！”他跳起来喊，“爸爸你看！它真的会飞！”
话音没落，那鱼己经扭身往阳台冲。尾巴一摆，整扇落地窗连框带玻璃全炸了！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有一片擦过陈高云的脸，划出一道红印。
他一把把儿子拽回来，整个人扑过去挡住飞溅的玻璃。等动静停了，屋里只剩风呼呼地吹。
鱼没了。
窗外空荡荡，只有月光照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沙发顶上，西只爪子收在肚皮底下，尾巴尖轻轻抖了一下。
陈高云喘了口气，低头看怀里的孩子。
“怕不怕？”他问。
“不怕。”陈铭雷摇头，“就是……它怎么不打招呼就跑了？我还想给它起名字。”
陈高云没说话，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
路过客厅时，他看见地上有一小片金色的鳞，指甲盖那么大，沾着点湿泥。他弯腰捡起来，捏在手里。
有点烫。
这东西不是普通的鱼皮，更像是某种金属烧熔后凝固的样子。他用拇指搓了搓，鳞片没破，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像是铁片相撞。
他抬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阿福。
猫没动，但眼睛变了颜色。原本是琥珀色的，现在成了血红色，像两盏小灯照着窗外。
陈高云把鳞片塞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把陈铭雷放进被窝时，小孩还伸着脖子往外看。
“它是不是去找别的鱼玩了？”他问。
“不知道。”陈高云拉好被子，“睡觉。”
“我能养它吗？它看起来比我聪明。”
“不能。”陈高云说，“它不是宠物。”
“为什么？”
“因为它会砸东西。”陈高云拍了下他的脑袋，“你也砸东西，但你不会砸窗户。”
陈铭雷撇嘴：“我上次拿锤子敲电视，也不是故意的。”
“那次你妈差点把你挂阳台上晾着。”陈高云起身，“闭眼。”
他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水还在从鱼缸残骸里往外流，地毯湿透了，墙角的绿萝叶子都被打歪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院子里没人影，也没动静。
但他知道那鱼没死。不仅没死，而且比预想的更强了。
他摸出兜里的鳞片，又看了看手臂上的划痕。伤口不深，但边缘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灼过。
这不对劲。
普通的鱼不可能撞碎五厘米厚的强化玻璃。也不可能全身覆盖金属一样的鳞甲。更不可能在离开水之后还能活动这么久。
除非……
他回头看了眼米缸。
阿福正从沙发顶跳下来，一步一蹭地往厨房走。走到米缸旁边，它用爪子扒拉了几下，缸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高云走过去。
猫蹲在一边，抬头看他，眼神很认真。
他伸手进米缸，摸到一块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指甲盖大小的蓝色药丸，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是电路板。
他不认识这玩意。
但阿福给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猫粮。
他把药丸放在掌心，感觉它在微微震动，频率和他心跳差不多。
“你是说，这鱼是因为吃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他问猫。
阿福不理他，转头舔爪子。
陈高云把药丸收好，又从柜子里拿出扫帚开始清理玻璃渣。
刚扫到一半，他忽然停住。
地板上有几道划痕，是从鱼缸一首延伸到窗户的。那些痕迹很深，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拖过去留下的。
他蹲下来看。
不是普通的刮痕。每一道都带着弧度，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时留下的印记。
而且方向一致——全都指向窗外的老槐树。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缘，往下看。
树根附近有一小滩水迹，还没干。水面上漂着一点金色的碎屑，像是掉落的鳞片。
他正要下去查看，身后传来“啪”的一声。
回头一看，阿福把米缸盖子推到了地上。
然后它跳上去，尾巴一甩，把刚才藏的那个蓝色药丸扫进了米缸缝里。
陈高云走过去，指着缸缝：“你让它藏好，是怕谁找到？”
猫打了个哈欠，露出尖牙，然后转身钻进了沙发底下。
陈高云没再追问。
他回到窗边，靠着墙站定。
衣服湿了一半，风吹得有点冷。但他没回屋换。
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那条鱼跑了，但它留下了很多问题。
比如它为什么会进化得这么快？
比如它到底想干什么？
比如……它还会不会回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鳞片，又看了看地上的划痕。
这些问题现在没有答案。
但他记得一件事。
三天前，陈铭雷倒进鱼缸的那半瓶液体，是淬体液。
而淬体液的作用，是激发生物潜能，让肉体突破极限。
如果一条鱼连续吸收这种东西……
那它早就不是鱼了。
可能是怪物。
也可能是兵器。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立刻抬头看向老槐树。
树冠晃了一下，一片叶子飘下来，落在水迹上。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没动。
几秒后，阿福从沙发底下钻出来，悄无声息地跳上窗台。它蹲在那里，背弓着，尾巴绷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树的方向。
陈高云慢慢抬起手，拇指了一下食指关节。
这是他准备动手的信号。
风停了。
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手表滴答声。
他盯着那棵树，一眨不眨。
树根旁的水迹还在，金色碎屑微微反光。
突然，一片树叶动了。
不是风吹的。
是被人碰的。
一个黑影贴着树干缓缓移动，动作很慢，像是在试探。
陈高云屏住呼吸。
阿福的耳朵竖了起来。
就在那个黑影即将绕出树干时，陈高云猛地抬脚，一脚踹在窗框上！
“哐当”一声巨响，整个阳台都震了一下。
黑影瞬间僵住。
陈高云冷笑一声，从窗台跳出去，落地时踩碎了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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