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斜线。陈高云翻身下床，工装裤搭在椅背上，鞋也没换就进了客厅。
他昨晚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那只猫的眼神，红得像要滴血。还有那张半埋在沙发缝里的纸，摸着发烫，像刚从火堆里抽出来。
他蹲在沙发前，手指伸进缝隙一抠，把那张泛黄的硬纸全拽了出来。
纸边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但烧得不均匀，有的地方卷了边，有的地方还留着完整的纤维纹路。他翻过来一看，背面有道暗红色爪印，颜色比昨天更深，几乎像干掉的血渍。
“这不像孩子画的。”他皱眉。
铭雷的涂鸦都是彩色蜡笔，思丹喜欢用泡泡水印小花。这张纸既不是作业本也不是图画纸，摸起来厚实，有点像旧书页撕下来的。
他起身走向茶几，想借光看清楚些。刚走到一半，眼角余光扫到阿福己经蹲在茶几上，尾巴卷着个东西，正对着他晃。
那是一张薄片，颜色银灰，轻得像能被风吹走。阿福用尾巴尖夹着它，一下一下抖动，像是在提醒他注意。
陈高云停下脚步。“你又搞什么？”
话没说完，那片东西突然自己飘了起来。
它离了猫尾，像片叶子似的浮在空中，慢悠悠往前飞，首奔他脸而来。
他本能后退一步，抬手一挡，那东西正好贴在他鼻尖上，冰凉一片。
他赶紧拿下，凑眼前一看——正面刻着七个小字：炼气一层体验卡。
字是凹进去的，刻工精细，不像是打印的。背面光滑，什么都没有。材质说不上来，不像金属也不像塑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却又轻得离谱。
“谁贴的恶作剧？”他低声嘀咕。
家里没人会玩这种花样。李梅忙着煮面，孩子上学前连五分钟都静不下。他自己更不会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扬声就想喊：“梅子！你过来看……”
刚开口，头顶“哐当”一声巨响。
阿福猛地跳起，一爪拍在玻璃花瓶上。花瓶歪倒，清水泼出，正浇在那张卡片上。
滋啦——
一声极轻的响，像是水滴落在热锅底。卡片表面瞬间浮现细密裂纹，金光从裂缝里往外冒了一下，又迅速缩回去，整张卡变得灰扑扑的，像块泡烂的饼干。
陈高云愣住。“你……故意的？”
阿福落地后原地转了个圈，舔起前爪，动作悠闲，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失足。
可它的眼睛盯着他，瞳孔一闪，红光掠过。
陈高云低头看手里的卡片。湿透了，边缘开始软化，但掌心还能感觉到一点热度，甚至有种细微的刺痒感，像蚂蚁在爬。
他不想让李梅看见。她最讨厌家里出现来历不明的东西，上次邻居送的香薰蜡烛都被她扔了，说是“气味复杂影响汤底”。
他干脆把卡片塞进工装裤内侧口袋，紧贴大腿。布料吸了水，黏糊糊的，但至少不会被人发现。
他盯着阿福。“你到底藏了多少这种玩意儿？”
猫不理他，打了个哈欠，露出两排尖牙，然后蜷成一团，把脸埋进爪子里，假装睡觉。
陈高云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猫最近不对劲。半夜出门，回来毛上沾着怪东西，撞倒书柜那天眼神也不对。现在又拿出这种会飞的卡片，还特意毁掉……
他左臂疤痕隐隐发热。这是他遇到麻烦时的习惯反应，以前搬货压伤、抓小偷搏斗，每次事前都会这样。
他摸了摸口袋，卡片还在，热度没散。
厨房传来锅铲碰锅的声音，接着是水龙头放水声。李梅开始准备早饭了。
他朝厨房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住。
回头看了眼沙发底。那里黑乎乎的，看不出藏着什么。但他记得昨晚睡前，阿福前爪压着的不止这一张纸。
还有别的。
他没再动。转身往厨房走。
路过沙发时，阿福睁开一只眼，血光一闪即逝。
它的肚子微微起伏，像在呼吸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尾巴尖轻轻勾了一下，地面灰尘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符文痕迹，转眼就被晨风吹散。
陈高云拉开厨房门。
李梅正往锅里下面条，水汽腾起，模糊了玻璃窗。她背对着他，围裙带子系得歪歪扭扭。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头也不回地问。
“醒了就起来了。”他说。
他靠在门框上，手插在裤兜里，指尖隔着布料按着那张湿透的卡片。
热感还在，而且比刚才强了一点。
他没说话，只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
锅里的水翻滚起来，面条沉下去又浮上来。李梅拿起漏勺搅了搅，顺手从旁边小碗里抓了把葱花撒进去。
那是个女儿专用的小瓷碗，黄底红花，边缘有点磕痕。碗里还剩半张卡片大小的纸片，是思丹昨天画画剩下的。
李梅没注意，把整把葱花倒进锅里，连同那张纸片也滑了进去。
陈高云眼皮一跳。
他刚想开口，李梅己经关火，盛面入碗。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汤清面首，葱花浮在上面。而在最中央，那张湿漉漉的卡片碎片正贴着一根面条，随热气微微颤动。
他走过去坐下。
李梅递来筷子：“吃啊。”
他接过筷子，低头看着那块碎片。
它正在慢慢融化。边缘卷曲，颜色由灰转金，一丝极淡的光从汤面下透上来，像鱼吐的泡泡。
他没动筷。
李梅坐下吃饭，咬了一口油条。
他抬起手，用筷子尖轻轻拨了下那片残卡。
汤面晃动，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他咽了口唾沫。
厨房安静下来。只有锅底余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蹲在门槛上，尾巴一圈一圈绕着自己的爪子。
它看着陈高云，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陈高云低头喝了一口汤。
味道正常。咸淡刚好。葱香扑鼻。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了下食指关节。
门外，一辆快递车驶过巷口，喇叭响了一声。
他放下碗，伸手去拿桌上的工牌。
工牌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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