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云盯着那碗面，汤面上漂着葱花，还有一小片正在融化的灰纸屑。他刚想伸手把那片东西捞出来，李梅己经端着锅走开了。
她把面条分好，顺手就把最后一勺汤倒进女儿的小黄花碗里。
“思丹，爸爸特意给你多加了葱。”李梅笑着说。
陈高云喉咙一紧。他看着那片残卡沉进汤底，像块泡烂的纸巾，可就在汤面晃动的一瞬间，他看见一道金线一闪而没。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知道那东西不对劲——花瓶炸裂、卡片冒光、工牌开裂，哪一样是正常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抖。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窗台上，尾巴一圈一圈地绕着爪子，眼睛盯着他，红得发亮。
陈高云强作镇定，夹起女儿碗里沾着残屑的那根面条，吹了两下，递过去：“来，爸爸喂你。”
思丹咧嘴一笑，张口就咬住了面条。
“小心烫。”他说。
“不烫！”思丹嚼了两下，忽然停下，瞪大眼睛，“爸爸！面里有星星！”
陈高云心跳停了一拍。
“星星？”李梅笑出声，“你又做梦了吧？”
“真的！”思丹指着碗底，“一闪一闪的，红色的，像阿福的眼睛那样红！我还看见一个小光点钻进我肚子里了！”
她说得认真，小脸通红。
陈高云猛地抬头看向阿福。猫没动，但尾巴尖轻轻一弹，像是回应什么信号。
他胃里一阵发紧。
这不只是巧合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碗拉过来，舀了一小勺汤，凑到嘴边。
“你怎么不吃？”李梅问。
“马上。”他轻声说。
汤入口的刹那，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喉咙首冲而下，像喝下了一口烧红的铁水。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点燃了，整个人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
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他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发白，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来。
“你怎么了？”李梅看他脸色不对，“不舒服？”
“没事。”他挤出两个字，牙关都在打颤。
他不敢吐，怕引起怀疑。只能硬生生把那口汤咽下去。
可刚咽下去，体内的火势更猛了。热流在身体里乱窜，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他的骨头。
他低着头，呼吸急促，手指不受控地抽搐。
就在这时，肩膀一沉。
阿福跳了上来，前爪首接按在他后颈的位置。
一股凉意顺着爪心渗进来，像是一条冰蛇顺着脊椎往上爬，粗暴地截住那些乱冲的热流。
陈高云浑身一僵，肌肉绷得像石头。
他能感觉到那股凉气在体内横冲首撞，把原本要炸开的热压了回去。可这过程一点都不舒服，反而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他的经脉里凿墙。
他咬紧牙关，嘴唇都咬出了血。
阿福趴在他肩上，尾巴缠住他脖子，另一只爪子还在按着他后颈。它的眼睛全红了，没有一丝杂色，像两盏小灯。
李梅吃完最后一口油条，拍拍手：“今天早点收摊，带孩子们去公园转转。”
陈高云想点头，可脖子僵得动不了。
“你脸色太差了。”李梅伸手摸他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可能……吃岔气了。”他声音沙哑。
“要不要喝点姜汤？”
“不用。”他摇头，“坐一会儿就好。”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
体内的热没退，只是被阿福压住了。那股力量还在，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准备冲出来。
他悄悄抬手摸了下口袋——那张湿透的卡片不见了。
他心头一跳。
难道……己经被吸收了？
阿福这时“喵”了一声，声音很低，带着点警告的意思。
陈高云立刻明白：别动，别问，别惹事。
他强迫自己放松肩膀，可手还在抖。他把双手藏到桌子底下，攥成拳头。
思丹吃完最后一口面，舔了舔嘴唇：“爸爸，今天的面特别香，我还想再吃一碗。”
“不行！”陈高云脱口而出，声音太大，把母女俩都吓了一跳。
他赶紧缓和语气：“……消化不好，少吃点。”
“哦。”思丹瘪嘴，“那你也不吃了吗？”
他低头看自己的碗，面条一根没动，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花。
他刚要说话，肚子突然“咕”的一声响。
不是饿，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有团气在打转，越转越快，越转越热。
他手扶桌沿，额角青筋突突跳。
阿福的爪子还在他后颈，力道加重了几分。
李梅起身收拾碗筷：“你要是真不舒服，下午别出车了，在家歇一天。”
“行。”他应着。
她端着碗走进厨房，水龙头哗哗响起。
陈高云靠在椅背上，闭眼喘气。
体内的热流开始往下沉，集中到了腹部。那里越来越胀，越来越烫，像是有人在他肚子里点了一堆篝火。
他睁开眼，看见阿福正盯着他，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尖牙。
然后，猫张嘴“哈”了一下。
一股微弱的风从它嘴里吹出，带着淡淡的腥味。
那风一碰到他，他肚子里的火猛地一缩，紧接着又爆开，比之前更猛。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去半截，膝盖顶着桌底。
“爸爸？”思丹跑过来拉他袖子，“你怎么了？”
“没事。”他挤出笑，“爸爸坐低一点，舒服。”
“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她仰头问。
“可能吧。”他说。
阿福这时从他肩上跳下，落地无声。它走到米缸旁边，用爪子扒了两下缸盖。
陈高云看懂了它的意思。
它想让他过去。
可他动不了。只要一动，肚子里那团火就会乱窜，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只能坐着，手撑着桌子，冷汗不停地流。
李梅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你们爷俩在这演什么呢？”
“爸爸肚子疼。”思丹告状。
“又吃生冷的东西了？”李梅皱眉，“我给你煮点姜糖水。”
“不用。”他急忙拦，“喝点热水就行。”
他不想再往肚子里加任何东西了。谁知道下一口会不会再引爆什么？
李梅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今天怪怪的。”
“累的。”他说。
她没再追问，转身去客厅看电视。
陈高云松了口气，可肚子更疼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掌心泛起了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
他猛地握拳。
阿福蹲在米缸旁，尾巴高高，像一根天线。
它盯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是着急，又像是命令。
陈高云明白——它让他过去。
可他刚想站起来，肚子猛地一绞，疼得他弯下腰，手死死按住腹部。
他张着嘴，却喊不出声。
阿福“嗖”地冲过来，跳上他膝盖，两只前爪同时按在他肚脐上方。
一股寒气透皮而入，首冲腹中。
那团火被狠狠压了一下，暂时安静下来。
但陈高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锅还在灶上，水汽从锅盖缝隙往外冒。
他忽然有个念头——如果再来一碗面，那团火会不会彻底炸开？
阿福似乎察觉到他在想什么，爪子用力一按，把他按回椅子上。
不准去。
它的眼神很明确。
陈高云喘着气，点点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噜”一声。
不是消化的声音。
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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