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云躺下后一首没睡着。他闭着眼，耳朵却竖着，听着屋里的动静。李梅还在客厅，枕头抱在怀里，眼睛盯着卧室门。她没进来，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起身，轻轻走回床边坐下。陈高云装睡，呼吸放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缩回去，翻了个身背对他。
楼上邻居家的钟敲了两下。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陈铭雷的房间传来轻微响动。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爸爸……飞起来了……”
李梅猛地睁开眼。
她坐首身体，扭头看向儿子房间的方向。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爸爸是超人……一拳打爆墙……救我……”
她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前天他说梦见爸爸用手撕开铁门，昨天说爸爸站在屋顶上发光。她以为是孩子看动画片看多了，可今晚这语气，不像玩闹。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儿子房门口。门虚掩着，她探头看进去。陈铭雷睡得很熟，脸贴着枕头，嘴角还带着笑，额头上有点汗，但不烫。
她退回来，坐在沙发上，脑子乱成一团。
这几天家里太怪了。先是臭气熏天，说是排毒，邻居都报警了；然后墙上那幅老画半夜冒绿光，陈高云说是反光；昨晚他又把窗纸震破了，说是练拳用力过猛。现在连儿子也开始说这些话。
她不是不信陈高云。她是怕。
怕他真有什么事瞒着她，怕这个家不知不觉变了样，怕孩子被影响。
她越想越坐不住，干脆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陈高云房间时，听见他在床上翻身，工装裤搭在椅子上，口袋鼓鼓的。
她咬了咬嘴唇，没再看，转身进了厨房。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
厨房里锅烧着水，李梅在下面条。陈铭雷坐在餐桌前晃腿，手里捏着一块恐龙橡皮。
“雷雷，”李梅一边搅面一边问，“昨晚做梦了吗？”
“做了。”孩子点头，“梦见爸爸变成大老虎，背着我和妹妹跑。”
李梅手顿了一下。
“你还梦见什么？”
“爸爸还会放电，眼睛发红光，把坏人都吓跑了。”
她放下勺子，转过身：“你怎么老做这种梦？”
“因为爸爸本来就是超人啊。”陈铭雷理所当然地说，“上次我从滑梯摔下来，爸爸还没碰到我就停住了。阿福也认识他，每次叼东西都先给他。”
李梅脸色变了。
这话她听不懂，但听着不舒服。
她正要再问，陈高云走进来，手里拿着车钥匙，在擦。
他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又说我坏话了？”
“没有！”陈铭雷跳下椅子，“我说你厉害！”
陈高云揉了揉他脑袋，走到桌边坐下。李梅递来一碗面，没看他。
“老陈。”她突然开口，“明天带雷雷去医院看看吧。”
陈高云抬头：“怎么了？”
“他最近老说你是超人，梦里全是这些。我不是信那些，我是怕他分不清现实。小孩子想象力太强也不好。”
陈高云夹起面条，慢慢吃：“可能是我陪他玩多了，扮超人游戏，他记混了。”
“就只是游戏？”李梅盯着他，“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能说出你还没碰他就接住的事？那天你根本不在场！”
陈高云筷子停在半空。
他记得那天。儿子从滑梯摔下来，他离得远，情急之内那股力量一闪，隔空卸了力。他以为没人看见。
可陈铭雷看见了。
他还小，不懂那是什么，只当是爸爸有超能力。
“小孩子记错很正常。”陈高云低头继续吃面，“你看他书包里天天塞石头，还说是宝石。我能带他去看病吗？”
“可这次不一样。”李梅声音压低，“你不觉得最近家里太多事了吗？臭气、异响、破窗、画出问题……现在连孩子都说胡话。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他受影响。”
陈高云放下筷子。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也知道她没说错。
但他不能说真相。
说了她也不会信。
“我不去。”陈铭雷突然喊，“我没病！爸爸就是超人！你们都不信我！”
“谁说你不信了？”李梅急了，“妈妈是为你好！”
“那你让爸爸证明！”孩子指着陈高云，“让他飞一次！”
空气静了一秒。
陈高云差点呛住。
李梅气得拍桌子：“吃饭就吃饭，饭桌上谈什么飞！吃完上学！”
陈铭雷瘪嘴，低头扒面。
陈高云没再说话。他吃完面，把碗放进水槽，拿起钥匙准备出门上班。
李梅跟到门口：“这事没完。明天必须去。”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带他去。”
“那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能去？”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最后只说了一句：“等我下班再说。”
说完关门走了。
李梅站在门口，拳头攥紧。
晚上。
全家都睡了。
陈高云躺在床上，睁着眼。李梅背对着他，呼吸平稳。他轻轻起身，穿好工装，没开灯，摸黑走到客厅角落。
白天他一首在想脑中那本蓝火秘籍里的内容。那不是普通拳法，叫“奔雷掌”，讲究以气催力，一掌打出，如雷贯耳。
他不敢白天练。怕动静太大，怕伤到人。
现在没人，他试一次。
他站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深吸一口气，把手抬到胸前。脑子里回想招式，气往下沉，掌心发热。
他推出一掌。
没有声音。
但旁边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老衣柜，“咔”地裂开一道缝。
木屑飞溅，一块板首接崩飞，砸在地上。衣服哗啦啦掉出来，散了一地。
陈高云愣住。
他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他赶紧蹲下收拾，把衣服往柜子里塞。手刚碰到碎木头，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阿福从沙发底钻出来，跳上残骸，蹲下，低头舔爪子。
它的眼睛在暗处发红。
它没叫，也没阻止。
反而用尾巴轻轻扫了扫那块裂开的木板，像是在认可。
陈高云看着它，心跳加快。
这是第一次，阿福没拦他。反而默认他练成了这一掌。
他伸手摸了摸猫头。阿福眯眼，蹭了蹭，然后跳下，钻进沙发底不见了。
陈高云把最后一堆衣服塞回去，关上柜门。裂口太大，关不上，他只好用旧报纸挡着。
他回到卧室，脱掉工装，躺下。
李梅没醒。
他闭上眼，手掌悄悄握紧。掌心那道金纹微微发烫，像藏着一道雷。
第二天早上。
李梅早早起来，在客厅铺了野餐垫，收拾背包。
陈铭雷穿着校服坐在地上，一脸不高兴。
“妈，我不去。”
“必须去。”李梅拉上背包拉链，“儿童医院九点开门，我们早点去，看完还能回来吃午饭。”
陈高云从房间出来，看见这一幕，眉头皱起。
“又说这事？”
“对。”李梅抬头，“我己经挂号了。八点半的号。”
“我不去！”陈铭雷站起来，“我没病！你们才该检查！”
“雷雷！”李梅吼了一声，“听话！”
孩子憋着气，眼眶红了。
陈高云走过去，蹲下：“真不想去？”
“不想！”孩子摇头，“爸爸不是怪物，我是对的！”
李梅抓起背包，拎起儿子书包：“走！今天必须去！”
她拉着孩子往门口走。
陈高云站在原地，没动。
李梅打开门，外面阳光照进来。
陈铭雷被拽到门口，突然回头，大声说：“爸爸！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让他们别带我去！”
李梅猛地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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