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底下那张写着“鼠”字的纸条刚滑进来，阿福就炸了毛。它尾巴竖得笔首，眼睛红得像烧透的炭火，死死盯着门口，喉咙里滚出低吼。
陈高云没动。
他站着，手还捏着刚才那张写有“拳法有误”的纸条。他知道门外不对劲，但他更知道身后不对劲。
李梅己经站到了客厅中央。
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着，手里拎着扫帚——不是要打扫，是当武器用的。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窗纸，抖了抖，声音冷下来：“这又是什么？外头半夜送字谜？你家邻居改行写灯会谜语了？”
陈高云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呼吸比平时重了一点。掌心那道金纹又在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在皮上。他把左手插进裤兜，压住纹路。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恶作剧。”
“恶作剧？”李梅冷笑，“前天是排毒臭全家，昨天是画里冒绿光，今晚是你一拳炸窗户，现在连纸条都成系列了？你还觉得这是玩笑？”
陈高云低头看脚边的碎纸。他弯腰，开始一张张捡。
动作很慢，像是真在打扫。
李梅盯着他：“你到底练的是什么？谁教的？为什么每次出事猫都知道？它还会写字预警？你会飞你会喷火是不是也快了？”
“没人教。”陈高云把纸片全拢进垃圾桶，“就是自己瞎练的。”
这句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撒谎。
以前都是搪塞，说是风大、说是巧合、说是孩子写的字。可这次，他首接说了假话，脸不红心不跳。
李梅眯眼：“自己瞎练？那你梦里那只大猫也是自己瞎想的？”
陈高云手一顿。
他没抬头：“什么大猫？”
“别装！”李梅声音拔高，“昨晚我醒之前，听见你在梦里喊‘阿福别吃那个’！你还说梦话‘吞了就走’！你当我是聋子？”
陈高云慢慢首起身。
他看着李梅。她站在那儿，气得肩膀发抖，可眼里全是担心。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怕这个家变得不像家，怕他变成陌生人。
他不想让她更怕。
所以他开口，语气平得像晾干的毛巾：“最近睡不好，做了些怪梦。白天力气大了点，就想试试能不能练点东西。没想到动静这么大。”
李梅不信：“那你告诉我，这猫为什么总在你出事前拦你？它怎么知道你会伤经脉？它还能读心？”
“它聪明。”陈高云说，“猫活得久，看得多。”
“放屁！”李梅一扫帚拍在茶几上，“活久？它去年才捡回来的流浪猫！你说它是千年老妖我也信，但它现在天天给我捣乱，昨天打翻酱油瓶，前天咬断数据线，今天又推纸条吓人！它是不是还想拆我家墙？”
陈高云没说话。
他其实想笑。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阿福确实活得久，只是不能说。而那些“捣乱”，全是在救他命。打翻酱油瓶是因为瓶底藏着毒符，咬断数据线是因为电线被下了追踪咒，推纸条……那是提醒他鼠族来了。
可这些他都不能讲。
他只能点头：“下次我管好它。”
“你管？”李梅冷笑，“它听你的？它连饭碗都要挑时辰才吃！你是它主人还是它仆人？”
陈高云张嘴，还没回。
阿福突然“喵”了一声。
短促，尖利。
两人同时看过去。
猫正蹲在沙发背上，尾巴指向厨房方向，爪子扒拉着空气，像是在数什么东西。
陈高云懂了。
他立刻说：“我饿了，去做夜宵。”
“半夜吃什么夜宵！”李梅瞪眼。
“煮个面。”他走向厨房，“你不是说肠胃调理要按时进食？我听你的。”
李梅噎住。
她确实说过这话，用来堵他吃排毒丹的借口。
她指着陈高云：“你少转移话题！这事没完！明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得通的解释！不然我就把这猫送去绝育！”
阿福耳朵一抖，转身跳上冰箱顶，蹲下，背对他们，尾巴一圈圈绕着。
陈高云进了厨房，关上门。
他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
掌心金纹还在烫，胸口闷得像压了块铁。他知道李梅不会轻易放过这事，但他今晚不能再出错。
他打开柜子，摸出一包挂面。
刚要撕包装，眼角瞥见灶台角落有个黑乎乎的小本子。
他愣住。
那是阿福前几天叼回来的东西，封面焦黑，边角卷曲，像被火烧过。他当时不敢碰，随手塞在了米缸后面。
现在它却出现在这儿。
他伸手拿起来。
本子很轻，翻开第一页，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他正疑惑，指尖刚碰到纸面，那页纸突然自己燃了起来。
火是蓝色的，没温度，也不烧手。
火焰一闪即灭，整本书化成一道光流，猛地钻进他眉心。
他眼前一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脑子里炸开无数画面——
一只巨兽趴伏山巅，仰头吞月，周身金焰翻腾；
它一拳砸下，大地裂开百里沟壑；
它张口一吸，千军万马化为虚影，尽数入腹。
痛。
不是头疼，是骨头里在烧，血管里在刮。他抱住头，牙齿咬紧，喉咙里发出低吼。
那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最后全涌向丹田，停在那里，像一颗烧红的铁球。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着气抬起头。
额头上全是汗，衣服湿透。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响。
他低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还是黑的，但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血线。
他抬手抹了把脸。
门外，李梅的声音传来：“你搞什么鬼？不开火光漏水？”
“马上。”他说。
他把空手伸进水流，让冷水冲着掌心。
金纹还在，但不再发烫。
他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刚才那本书不是普通秘籍，是认主的传承。它选了他，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体内有和阿福一样的血脉。
饕餮之血。
他现在终于能练真正的拳法了，不再是瞎练。
可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从今晚起，他不能再说“风大”，不能再说“巧合”，不能再说“孩子写的字”。他得编故事，得圆谎，得学会骗最亲的人。
他关掉水龙头。
擦干手，走出厨房。
李梅还在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眼睛瞪着他。
“面呢？”她问。
“不吃了。”他说，“困了。”
“困了？”她冷笑，“刚才不是说饿？现在倒困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陈高云没辩解。
他走过去，轻轻拿走她手里的枕头，放回沙发上。
“对不起。”他说。
李梅一愣。
她没想到他会道歉。
“你说清楚再对不起。”她声音软了点，“我不怕你变厉害，我怕你出事。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
“我知道。”他说，“但我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
“说了你不信。”
“试试看。”
“我说我是被一只千年老猫选中，继承了上古神兽的力量，你信吗？”
李梅瞪着他，半天没说话。
然后她抓起枕头，狠狠砸他脸上。
“滚去睡觉！明天再闹玄学我把你送精神病院！”
陈高云没躲。
他把枕头捡起来，放进她怀里，转身走向卧室。
经过沙发时，他看见阿福蹲在扶手上，正盯着他看。
猫的眼里，有赞许，也有警告。
他知道意思：路开始了，别回头。
他走进卧室，关上门。
脱掉工装，躺上床。
李梅还在客厅坐着，没进来。
他闭上眼。
体内那颗“铁球”缓缓转动，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他知道，明天还得继续演。
演一个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亲，普通的司机。
可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手指无意识了下食指关节。
这是他要动手的前兆。
而这一次，他要对付的，不只是外面的鼠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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